第94章 宴无好宴

“做大妖, 不必淬炼神魂;做修士, 神魂之力很重要。神魂强大, 则五感敏锐,控物精准。神识控物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御剑。”

孟雪里托腮看着霁霄。烛火下, 霁霄神色柔和,认真注视着他一个人,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好像霁霄正在深情温柔的、对他说情话和誓言。

孟雪里强迫自己收敛思绪, 理解“神识控物”。

霁霄问:“你的“光阴百代”呢?”

孟雪里答道:“在房间里,我没带在身上。”

他心想, 谁来诱惑自家道侣的时候,随身还带着一柄剑?那叫深夜行刺。

霁霄伸出一只手, 笑了笑:“来。”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这个“来”字, 让孟雪里心神荡漾。他站起身,正准备走过去。

忽然窗外起风了,树影摇晃, 只听一道破风之声, “光阴百代”凌空飞来,霁霄五指一收,稳稳握住剑柄。

孟雪里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霁霄将剑递给他:“这就是最基础的御剑,你集中精神, 来试试。”

孟雪里伸手去接,看见自己红斗篷上青龙、白虎的金色图样,悲愤地想,我穿成这般,道侣竟然还不受诱惑。剑有什么好玩,比我好玩吗?

他将“光阴百代”拍在桌案上:“天亮再试。”

霁霄稍感惊讶:“怎么了?”

孟雪里心一横,终于坐在霁霄怀中,面对面勾着霁霄的脖子。

两人呼吸交缠,孟雪里面红耳赤,霁霄纹丝不动,心想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妥当,小道侣好像生气了,小道侣为什么生气?

孟雪里:“你不懂我的心思!你还说你喜欢我,要和我做‘名副其实’的道侣,难道都是骗我?”

霁霄冤枉:“我如何敢骗你,‘论道’确是道侣之间做的事。”

孟雪里:“你白天教导蜃兽修炼,晚上和我论道,你什么意思?”

霁霄有些摸不着头脑:“白天去看望见微真人,与他议事,明日才教蜃兽吐息之法……这两件事,有干系吗?”

孟雪里:“蜃兽是妖,‘锦鲤’也是妖,你仗着自己修为高,欺负我看不出那锦鲤有问题!等它们以后化形了,住在长春峰,难道,你还要我为他们添置住处,跟他们好好相处?”

霁霄哭笑不得,孟雪里生气的角度太新奇,他不知如何解释:“锦鲤,送给你摆风水阵,收留蜃兽,在你出现之前。雪里,你已经做人了,怎么与小妖置气?”

孟雪里把脸埋在霁霄颈边磨蹭:“我知道不对,我忍不住。它们与我一样,被你救得性命,真的不会喜欢你吗?”

他没有等来霁霄回答,心里忐忑,正要追问,却听见霁霄略微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霁霄竟然在紧张。如果不是近在咫尺,他根本感受不到霁霄的变化。

孟雪里不明所以,讨好地磨蹭。霁霄闷哼一声,两手扶住他腰身,哑声道:“别动。”

孟雪里欣喜,凑在霁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霁霄无奈道:“别胡闹,你连最基础的神魂交流都受不住,如何双修呢?我如果失控,你会很难捱。教你淬炼神魂之法,便是期盼你……早点长大。”

孟雪里一怔,想起之前两次经历,恍然明白道侣所言非虚。他和霁霄,神魂差距太大。

他松开手,从霁霄怀里跳下来:“我会好好学!”

霁霄又说:“我对你的心意,独一无二。”

两人本来在烛火下窃窃私语,气氛亲昵,但孟雪里太高兴,大声道:

“我也是!”

震得窗外鸟雀惊飞。

他喊完,一口郁气吐出,神清气爽,恨不得立刻舞剑。

……

虞绮疏下山时已是黄昏,他怀里抱着蜃兽,兜里揣着金钱鼠,拖家带口到了“亨通聚源”,天色刚刚擦黑。

钱誉之纳闷道:“这么晚,赶来送桃花?”

虞绮疏摇头:“我想借住两天,‘亨通聚源’名下的客栈还有空房吧。”

钱誉之兴致高涨:“呦,这是被孟长老扫地出门了?你做了什么惹师父生气的坏事?”

虞绮疏:“不是赶!师父有事要办。”其实他也可以住在寒山论法堂寝室,但一群小弟子难免会缠着他问,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住。

钱誉之心想,孟雪里才买过那件“青龙白虎”的红金斗篷,难道准备穿它找人决斗去?不是说好最近先不露面吗?

他对虞绮疏笑道:“好说,先付二十块下品灵石。”

虞绮疏一怔:“我走得匆忙,身上没有带钱。”

他知道钱誉之素来爱财,但两人相识已久,静思谷之变还曾并肩退敌,也算共经风雨、过命的交情了,怎么突然谈钱算账?

他声音有些委屈:“你让我先赊着行不行,只是借住两天……我们,我们不算朋友?”

虞绮疏双手举起金钱鼠,捧在钱誉之面前:

“你看这只鼠,你还抱过它,你舍得让它无家可归、露宿街头吗?”

金钱鼠茫然无辜地眨眨眼。

钱誉之顺手抱过金钱鼠,抚摸它光滑的皮毛:“它可以留下,不用花钱。”

虞绮疏喜笑颜开,却听钱誉之继续道:“鼠在这儿,我还能晚上抱它睡觉,这叫以身抵债。你小子留下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混账话?!”虞绮疏气得脸色涨红,对小鼠招手,“我们走!”

金钱鼠很给面子,挣脱钱誉之怀抱,后爪一蹬,跳进虞绮疏怀里,对钱誉之呲牙咧嘴。

虞绮疏转身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就是睡在大街,也不占你一张床铺!”

钱誉之:“等等。”

虞绮疏没理会,直奔下楼,跑到大街上,听见身后脚步声,一回头看见‘亨通聚源’的大掌柜提着灯笼招呼:“虞仙师请留步——”

他又酸又气地想,也对,钱誉之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追出来道歉呢?我不过是长春峰小小弟子,人家是大老板,大修行者。

虞绮疏:“刘掌柜有事吗?我没钱白住客栈。”

老掌柜笑道:“客栈当然要花钱,‘亨通聚源’的后院客房却可以白住。这点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您看天都黑了,您再找地方,也很麻烦呀。”

小鼠困倦地眯眼,虞绮疏想了想:“谢谢您。”

老掌柜引他去客房。称作客房,其实是一座客院,布置静雅,轩窗外有小竹林、竹林中有温泉。

虞绮疏犹豫道:“太奢侈了,我一个人住浪费。”

大掌柜和蔼道:“空着也是空着,放心住吧。钱真人刚才谈成了‘散修盟’的大生意,心情特别好,多说两句是跟您开玩笑,您别生气。”

虞绮疏嘟囔道:“刘掌柜,你真是个好人,怎么跟了那个奸商。”

老掌柜哈哈大笑:“钱真人确实爱算钱,但是财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