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天,魏谦家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虽然魏谦就只是回来养伤,什么都没干,但他的作用宛如一个定海神针和吉祥物的混搭,只要往那一戳,大家就都能自如的该干嘛干嘛了。

清晨,魏之远打了招呼,收拾好包准备去夏令营报道,刚一开门,楼上一个搪瓷杯子就“咣当”一声摔了下来,魏之远缩了缩脚,抬头一看。

只见楼上三胖家门口站着一个颇为漂亮的女人,正用嗓门冲着三胖家发动百万分贝冲击波:“熊英俊,你给我滚出来!”

老熊锁着防盗门,把里面的大门拉开一条缝,躲在里面弱弱地喵了一声:“夫、夫人息怒。”

夫人息不了,眼睛都气红了,整一只大眼睛双眼皮的兔子:“好,你长本事了,一走好几个月,一声都不言语,老娘还以为你死了呢!你怎么不就干脆死在外面呢?一回来就往小狐狸精家里一缩,我说熊英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要点脸能死吗?!”

魏谦险些把豆浆喷出来,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来,把魏之远打发走:“赶紧上学吧,别拾乐了。”

然后他自己回手带上自己家门,靠在楼道里,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听演唱会般享受的表情听着楼上的“天籁之音”。

眼看屋外要上演一场正房抓小三的奇景,三胖连忙愁眉苦脸地把老熊挤到一边,拉开了自家的防盗门,低声下气地说:“铁扇嫂子,算我求求您了,您仔细看清楚了,有长成俺老猪这样的‘小狐狸精’吗?”

熊夫人当场就被三胖那张占据了她整个视网膜的大脸给震慑住了,足足有半分钟没吱声。

老熊这个怂人趁机踮着脚尖往屋里缩,不料很快被熊夫人发现意图。

熊夫人大喝一声,伸出尖利的指甲,四两拨千斤地一把扒拉开三胖,两步闯进人家家里,把老熊捉了出来,撸起袖子对他进行了一番单方面的家庭暴力,给抓回去了。

三胖肃然起敬,空手光膀子地模拟出一个脱帽的动作,弯腰伸手地目送着他们下楼,魏谦忍不住做了一个和三胖一样脱帽致敬的动作。

俩人喜闻乐见地看着老熊活生生地被拖走,用一种别人难以理解的默契,异口同声地说:“人贱自有天收!”

……老熊的表情悲愤莫名。

不过过了两天,老熊就又回来了。

他敲开魏谦家的门,魏谦见了他,第一句话就是:“你竟然还没有被打死?”

“……”老熊沉默了片刻,“依然健在,让你失望了。”

老熊给魏谦提供了两个方案供他选择,一种是魏谦在公平价格的基础上,稍微打个折,把他收的那部分价格卖给老熊,他拿钱走人,一种是他的钱当入股,老熊统一卖出去,和他分利润。

但凡魏谦不缺心眼,他就会选第二种,于是老熊双掌一合,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太好了,反正你还没开学,暑假跟我卖药去吧。”

魏谦把自己的伤腿伸到了老熊面前,问他:“熊老板,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它还在,没被狗叼走。”

老熊面无表情地问:“你就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长途跋涉是怎么变成人民币,摇摇晃晃排着队地走进你的账户的吗?”

魏谦:“……”

老熊转转眼珠,随即又提出新的建议说:“我觉得三先生这个人和我很投缘,以后可以把他一起拉上贼船。”

魏谦发自肺腑地问:“你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

老熊说:“我认为三先生这个人非常有禅意,你看他的名字——据说他小时候有一个和尚经过他家的时候,非得说他和佛有缘,要带他剃度,只是凡俗的父母不舍得,所以才折中了一下,取了‘木鱼’的‘鱼’字,取了谈鱼这个名字。”

魏谦眯着眼听了一会,发现三胖的脸皮厚度更上一层楼,竟能把“痰盂”这种终身耻辱的大名掰扯到这这样的地步,于是问:“他没告诉你他本姓‘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年雷峰塔就是他落地的时候砸倒的?”

老熊长吁短叹地说:“三观不合啊,凡俗之人啊……”

魏谦:“找你‘临行密密缝’的姥姥说去。”

说话间,小宝正好从外面跑回来,老熊细细打量她一番:“这是你妹妹啊,小姑娘有多大年纪了?”

魏谦顺手在小宝的脑袋上按了一下:“马上就十四了,小土行孙,还不如人家十岁的高呢。”

“没事,长得晚,”老熊慈祥地看着小宝,透过现象看本质地说,“你看她的大脚丫子,以后矮不了。”

小宝好生呕了一下,愣是没听出来这是句好话还是坏话。

临走,魏谦把老熊送了出去,老熊状似随意的问:“你弟弟呢?”

魏谦说:“参加夏令营去了。”

老熊沉默了片刻:“夏令营?学习不错吧?”

魏谦虚伪地一笑:“哪里,他不行,也就一般般吧,不过比我稍微强点。”

“聪明,念书念得好,”老熊仿佛喟叹着什么似的摇摇头,对魏谦说,“可得好好教育啊。”

魏谦一愣:“啊?”

老熊慢吞吞地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个刀剑,薄到一定程度,浑身上下就会好像只剩下那一层刃,古时候的邪器妖兵大多走这个路数。这种东西剑走偏锋,一出鞘就要带下一层血肉。可人不是钢铁,要是把自己活得太‘薄’了,就太危险,容易福薄命也薄……”

“那什么,您等会,我这人有点没文化,”魏谦掏了掏耳朵,“能麻烦您老人家能用人类一点的语言表达吗?”

“……”老熊看了看他,大仙一样的脸上缓缓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我他妈哪得罪你们家那小兔崽子了,居然给我老婆通风报信,再这样、再这样我饶不了他!”

说完,老熊迈着杀气腾腾的小碎步走了。

魏谦认为魏之远打小报告这件事,怎么说呢?办得有点缺德,但是缺德缺得大快人心。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人家告状告到了自己这,魏谦决定还是表示一下,于是周末魏之远放假回家的时候,他大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对他一招手:“你给我滚过来!”

魏之远心里一跳,溜溜地滚过去了。

魏谦把伤腿搭在一边的矮几上,“啪嗒”一下点着了一根烟,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语气问魏之远:“自己说,你都干了什么?”

魏之远当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本能地以为是肉食加工厂的那件事被发现了。

然而他第一反应不是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不是会不会有警/察来抓他,也不是他会不会沾上什么罪名——而是大哥知道了,他该怎么办。

大哥会不会觉得他处心积虑?会不会觉得他很可怕?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身边养的是个面目可憎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