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页)

魏谦原本打算翻身起来,把床给推回去,谁知无意中低头一看,却在那条巴掌宽的缝隙里看见了一本蒙尘的、做工精良的杂志。

魏谦想不出什么东西会掉到这里来,就手伸进床缝里,扑棱了一下土,捡起了那本杂志。

封皮上是一个只穿了条内裤的男人,那货一只手□自己的巴掌长的短裤里,表情是挤眉弄眼的,姿势是搔首弄姿的,尽管因为是个男的,魏谦一开始愣了一下,但那露骨的封面很快让他就明白了,这是一本限制级的色/情杂志。

都是男人,都经历过一样的年纪,魏谦那时虽然累得像死狗一样无暇他顾,但也知道生理上急剧变化带来的躁动是什么滋味。

以魏之远这个年纪,收藏几本这样的东西,虽说魏谦作为家长,多少觉得有点别扭,但作为哥哥,他基本也能理解,只是有些尴尬。

怀着这样的尴尬心情,魏谦随手翻了两页,当那高清铜版纸图片,以连个马赛克都懒得打的坦诚,极具冲击力地撞到魏谦眼睛里的时候,他脸上的尴尬冻结了。

魏谦先是震惊,很快震惊转为了迷茫和难以置信,到最后,他的表情简直是空白的。

一分钟之后,魏谦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不只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原本有点缺少血色的脸一直涨红到了耳根。

他“刷啦”一下把杂志丢在旁边,怒不可遏地说:“混账东西!”

此时正是下午,小宝和小远自然都去上学了,宋老太在隔壁睡午觉,她年纪大了,这两年耳朵越发的不灵敏了,睡死了过去,魏谦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能惊动她。

魏谦没收了这本杂志,困兽一样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心里真是起火落火的,折磨得他嗓子眼都冒了烟,有心想咳嗽两声,又想起大夫说咳嗽伤肺,让他能忍就尽可能忍着,于是他生生地把咳嗽憋回去了,抬手摔了桌上的一个瓷杯子。

总之,魏谦从头发丝到脚趾甲,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跳起来闹革命了,心火烧得最旺的时候,魏谦冲到自己屋里,挑了一条最硬最沉的皮带,准备一会魏之远放学回家,必须要先给他来个三堂会审,只要这小子有胆子认,他就把这王八蛋抽成陀螺。

真是从小到大没打过,这是积攒到一起给他上房揭瓦了!

魏谦原本以为宋小宝已经是熊孩子的极致,没想到魏之远这个“从不出格”的好孩子在这等着他呢,魏谦又低头看了一眼摊开在桌子上的杂志,上面一群没穿衣服的男人正没羞没臊地滚在一起,还正冲着他抛媚眼,再次气得他心肝一阵乱颤。

魏之远让他哥活生生地体验了一把心脏病人的滋味,魏谦的血管里像安装了十架机关枪,同时突突起来,他深吸几口气,感到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疼。

简直是……伤风败俗!

魏谦一屁股走在旁边,恨不得掰开魏之远的脑子,看看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什么玩意占领了他弟弟的身体,来地球的目的是要干什么?

这些因为出离愤怒而乱七八糟汇聚到一起的情绪,最后终于通过毫无逻辑的整合,江流入海般地合成了一个念头——他决定要打死魏之远那个小兔崽子。

这件事东窗事发是在午后,魏之远一般晚自习会上到九点多,他从十二三岁开始就有晚上跑步的习惯,通常上完晚自习会自己顺便跑几圈,活动活动筋骨,等回来就差不多将近十点了。

当中七八个小时,足够魏谦冷静下来了。

宋老太晚饭依然做得卖力,可魏谦没心情也没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对着那本下午让他怒不可遏的色/情杂志,终于开始用人类的脑子——而不是机关枪一样的心血管来思考这个问题了。

魏谦不知道这到底是魏之远的一时好奇,还是那孩子本人真的有这个倾向。

他想不出任何原因,也想不出任何理由。

先哲中,同性间也有超出友谊的感情,但魏谦一般认为,那都是他们研究学问研究痴呆了,神经病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他并没有接触过现实的同性恋,也不了解。对那些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毫无概念,只好依照主流的想象来妄加揣度,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喜欢男人的男人,大多是让人看了就别扭的娘娘腔。

魏谦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脖子软哒哒地往后垂着。

“我们家小远,”他茫然地想,“打架稳准狠,从不捏兰花指,从不扭着屁股走路,也从没有见过他对女孩子的玩的东西起过任何不正常的兴趣……他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不可能的。”

真的只是好奇,不可能的……吧?

魏谦双手盖住脸,狠狠地上下揉搓几次,心说:“愁死我了。”

直到这时,他对宋小宝嘴里那句“二哥要得自闭症”才有了一点认识,小宝虽然毫无常识表述不准确,但肯定是魏之远不正常的沉默和情绪不良才让她有此联想的,要么她好端端地干嘛造谣呢?

还有那一柜子的书……整洁到近乎严苛的室内环境,门后贴着的光怪陆离的梵高画海报,无不凸显出某些不属于少年人的压抑和挣扎。

魏谦恍然发现他的后知后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道不应该喜欢某些运动明星吗?有个性一点的也不过是崇拜一些科学家或者著名大富豪,哪个会把自己屋里活活弄成社会学图书馆?

他竟然还没当回事。

魏谦简直怀疑自己身上有与宋小宝同志如出一辙的没心少肺。

晚上魏之远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拎着外套进屋时,就发现大哥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是等着他。

魏谦:“小远,你过来。”

魏之远应了一声,觉得他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他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一时没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谦也不知道自己把他叫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他想开口问杂志的事,问不出口,少年的目光澄澈而专注,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时候,显出一点可爱的温柔来。

准备好的皮带静静地挂在屋里,被魏谦盛怒之下失手打碎的杯子碎片还包裹好了躺在垃圾桶里,而他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谦忽然站起来,抬手揽住魏之远的肩膀。

魏之远好像受到了某种惊吓,激灵了一下之后猛地一僵,随后又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好像既有些不安,又不舍得这样挣开,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哥我一身汗,我……”

魏谦用力拍拍他的后背,心里很酸,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放开了魏之远:“别太累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告诉哥,嗯?”

魏之远内心十分疑惑,不明白他唱得哪一出,可是本能地知道自己最好别问,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