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吉夫斯和小姑娘克莱门蒂娜(第2/6页)

我敏锐地盯着她。

“有什么名堂?”

“名堂,什么意思?”

“上次我不小心掉进女校的陷阱,那位眼如钻子的女校长非要我给那帮女土匪讲讲《理想和未来生活》。今天晚上不会吧?”

“当然不会。你走到大门口,按响门铃,看她进去就好了。”

我一阵沉思。

“这似乎在咱们的活动范围以内。哎,吉夫斯?”

“想来如此,少爷。”

听声音是阴阳怪气,我瞧了他一眼,只见他一副“为何不听我一劝”的表情,叫我好生气恼。有时候,吉夫斯活脱脱就是一位姑妈。

“好。”我再次不理他——这次表现得很尖锐。“我7点半恭候你们。别迟到。另外,”我得让她明白,好好先生的外表之下,我可是铁石心肠,“叫那小姑娘把手洗干净,不可以抽鼻涕。”

坦白说,对于和伯比·威克姆的小表妹克莱门蒂娜套近乎一事,我并没抱着太多期许,但不能否认,她并没有想象的糟糕。我发现,通常情况下,小姑娘一遇见我就爱咯咯咯笑个没完,一边窃笑一边盯着我。每次我一抬眼,就发现她们眼光仿佛黏在我身上,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好像不肯相信我是真人。我怀疑她们是在默记我举手投足的各种小怪癖,以供过后模仿给同学们取乐。

但克莱门蒂娜这孩子却没有这些缺点。她约莫13岁——对了,既然是她的生日,那是刚好13岁——安安静静的圣人模样,只用目光默默崇拜我。她一双手白白净净,也没有着凉;饭桌上,她的表现更是无懈可击,善解人意地听我借着一只叉子和两粒豌豆演示当天下午如何在第十洞被对手置于死地,一直盯着我的嘴唇不放——打个比方。

至于看电影的时候,她同样无可挑剔,散场之后,还感谢我请她出来玩,明显很动情。我对这小姑娘格外满意,替伯比开车门的时候还赞不绝口。

“对嘛,我就说了她人见人爱,”伯比发动起动机,准备奔回伦敦了,“我一直说,学校对她有偏见。他们总是对人有偏见。我上学的那会儿,就对我有偏见。”

“对她怎么个偏见法?”

“哦,各方各面。但话说回来,圣莫尼加这种烂地方,又有什么可指望的?”

我心头一惊。

“圣莫尼加?”

“就是学校的名字。”

“你是说,她念的是梅普尔顿女士的学校?”

“难道不行?”

“可梅普尔顿女士和我阿加莎姑妈是老交情啊。”

“我知道。我来这儿念书,就是你姑妈给我母亲出的主意。”

“我说,”我紧张地问,“下午你过去的时候,没提到我来宾利的事吧?”

“没有啊。”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瞧,要是梅普尔顿女士知道我来了,我总得去拜访一下。我明天就走,那就没问题了。可该死,”我发现一处漏洞,“那今天晚上呢?”

“今天晚上怎么了?”

“那,我不是得去见她吗?总不能门铃一按,把小姑娘一扔就走人吧。阿加莎姑妈准跟我没完。”

伯比望着我,神色诡异,仿佛在想事情。

“说到这儿呢,伯弟,”她开口道,“我之前就想跟你说来着。我觉得,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按门铃。”

“呃?怎么了?”

“哦,情况是这样的。听着。克莱门蒂娜呢,应该乖乖在床上睡觉的。我下午去接她的时候,她刚刚被罚。想象一下!人家过生日呢——一定非得偏要在生日当天——而且不过是因为她把冰果子露放进墨水里看它冒泡泡!”

我脚下直打跌。

“你是说,这厌恶孩子没请假偷偷出来的?”

“是,一点不错。她趁没人看见,下床溜了出来,铁了心要好好吃一顿。其实我真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可我不想破坏你晚上的心情啊。”

按规矩,和娇生惯养的女孩家打交道,我向来秉持慷慨的骑士精神——温文尔雅、不失亲切、言行得体。但有时候,我也忍不住出口伤人,这一次就是。

“哦?”我说。

“不过不要紧。”

“是,”我答道——如果记得不错,我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妙也没有了,是吧?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担心不起来,啊?我就带着小姑娘回去,让梅普尔顿女士透过银边眼镜打量一番,兴致勃勃地寒暄5分钟再请辞,等着这位梅普尔顿回到书桌前,把事情前后事无巨细地写封信报告给我阿加莎姑妈。至于之后的情形,我想都不敢想。我充分相信,阿加莎姑妈会打破以往的纪录。”

这位小姐啧啧两声,表示苛责。

“伯弟,别这么小题大做的。你得学会不能庸人自扰。”

“我得学,啊?”

“事情会顺利解决的。我不是说送小克莱回学校完全不费劲,还是需要动用一点小手腕的,不过特别简单,我这就教你,你听好了。首先,你得找一条结实的长绳子。”

“绳子?”

“绳子。绳子你总认识吧?”

我傲然一挺胸。

“怎么不认得,”我说,“绳子嘛。”

“不错,绳子。带好——”

“用来变戏法,讨梅普尔顿的欢心,是吗?”

语气尖酸,我知道。我这不是正在气头上吗?

“带好绳子,”伯比耐心地说,“等你走进花园,一直走到尽头,就会看见学校旁边有一座玻璃暖房。暖房里面有一堆花盆。伯弟,看见花盆,你有几成把握能认出来?”

“我对花盆再熟悉不过。要是我猜得不错,你指的是用来栽花的那些盆一样的玩意儿吧?”

“我指的就是那个。那好。你捡几只花盆抱着,绕过暖房,走到一棵大树前面。爬上树,用绳子把花盆绑好,选一根正对着暖房的树枝,把花盆摆上去,之后,把小克莱送到大门附近,退到适当的距离,一扯绳子。这样花盆就会掉下来,砸碎玻璃。学校里会有人听到响动,出来查探。趁着大门敞开,附近又没人,小克莱就能溜进去回寝室啦。”

“假设没人出来呢?”

“那你就再拿一只花盆,原样重复。”

听上去挺可靠的。

“你保证这招管用?”

“屡试不爽。我在圣莫尼加那会儿,每次被锁在外面,都是这么进去的。好了,伯弟,你确定都记清楚了?咱们再迅速过一遍,然后我可得走了。绳子。”

“绳子。”

“暖房。”

“即温室。”

“花盆。”

“花盆。”

“大树。爬上去。树枝。爬下来。一扯。碎了。然后就上床安安啦。懂了?”

“懂了。但是,”我严肃地说,“我还有一句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