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游戏第三十七天

事情得到解决,世界一瞬间明亮起来,门扉晃动,有风透过窗吹进来一点,凉丝丝,带着玫瑰花香。

托尼怀里抱着小姑娘,顿一下,没有马上出门。

这一瞬间的犹豫,实际上代表着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仿佛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心态。

面对着遭到惊吓的小姑娘,他或许是想要维护的,但此刻浮现在心里的那种陌生情绪,却又清晰而明了的告诉他。

那是种比维护还要深刻一点,柔软一点,也更小心一点的,非常陌生的感觉。

像是狂风中被抛进天空的风筝,摇摇曳曳,分量或许不大,却能够把人摇晃到到左右摆动。

托尼漂亮的焦糖色眼眸垂下,他抿起唇,几乎是无意识的,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小姑娘柔软的发丝。

但这样陌生柔软又短暂的情绪,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一个成熟理智的个体身上,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因此,他只是略有些困惑的眨一下眼,然后勾起手指,把小姑娘脑袋后过于柔软的兜帽拉上来,扣住她的脑袋。

阿言抽抽鼻子,头一直埋着,直到感受到脸颊上吹上来的风,和鼻尖嗅到的浅淡花香,才意识到处境大约安全了。

她一直是个非常乐观,也非常懂得自我安慰的小姑娘,因此眼睛总是温暖开怀,又灿烂明亮的。

莫名的险局让她心生惶恐,惊惧不已,鼻尖红彤彤的,然而事情过去后,她第一瞬间想的,又是她这一刻所能想到的一切好事情。

她没忘记胳膊上温暖的体温,那种劫后余生与期待被满足的愉悦感,甚至让她一瞬间忘了应当会有的不好意思。

她本就呆在最信赖的先生的臂弯里,现在更是整颗毛绒绒的都往人脖子里蹭,边蹭边重复:"谢谢你,谢谢你,斯塔克先生。"

托尼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好固定着不让她掉下去,听到她复读机一样的嘟囔,没忍住笑出来,浅色的眸子里漫出星光。

"不用谢。"他玩笑一般回道,垂敛眉目,嗓音低低,神色却莫名认真,"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

一墙之隔,对比起屋子里难得的静谧气氛,外面显然要热闹多了。

起初是因为……这个城堡里最活跃的小玫瑰精找不见了。

这不是个小事情。

不说整个古堡的掌权者,就说对npc,哪怕只是最低等的,被设定了简单撒扫功能的npc来说,这也是个非常严重和重要的事。

他们迅速动起来,一边排查着所有可能的结果,一边将情况上报给了城堡的万能管家,尤利西斯先生。

在诸多眼目之下,很容易的,最后的目标被锁定为女巫。

事实上,她是个谨慎的姑娘,使用技能卡之后,几乎没多停留,便迅速回到了房间,并且全程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但城堡中所发生的事,想要瞒过npc们,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不需要多花费什么功夫,尤利西斯便得知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管家首先来到智者的房间门口,然后感受到里面传来那股极其霸道难缠能量波动。

这也是唯一让他感到麻烦和棘手的事,尽管不太想,尤利西斯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这种程度的攻击的确无计可施。

艾瑞克亲王的反应比他大的多。

尤利西斯向他汇报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房里,捧一本书,没看,目光幽深而狰狞,显然是在想如何从智者那里找回场子。

出于一种管家的直觉,尤利西斯向他汇报时站的稍稍远了点。

这显然是正确的决定,虽然不合规矩,却让他避免了怒火的波及。

书房里的铁窗一瞬间扭曲的不成样子,卷在一起,盘踞狰狞,像探着头,伺机而动的毒蛇。

尤利西斯亦步亦趋跟在艾瑞克身后,看一直以温柔包装自己的亲王殿下露出猩红的眼眸,和剧毒的獠牙。

他仿佛天生不知道何为"绅士",即使面对的是看起来无辜又柔弱的女孩子,也丝毫没有留情面的样子。

窗台上,屋顶上,墙壁上,所有的金属制品仿佛有了自主意识,将女巫缠成一颗冰冷的茧。

这是尤利西斯第一次见识到亲王的能力,尽管他一直知道他的恐怖,但要知道,他一直标榜自己温柔无害的。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所谓温柔无害的人,用钢铁卷着人的脖子,无视她的慌张与求助,直直把人拖到智者门前。

"你把他们怎么了?"他问着,试图去打开禁闭的房门,瞳孔猩红,显然处于一种暴怒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做这些的时候,尤利西斯总觉得,他因极端愤怒而骤缩的瞳孔之中,似乎不仅仅是生气,还有些愧疚。

就好像是那种,他仿佛觉得,不应该是被困的智者对不起他,而是他伤害过智者一样。

那样焦躁而难以面对的愧悔。

——任务进度:96%。

听到提示音,阿言不闹了,慢吞吞从托尼胳膊上下来,看门口的方向,神色有点好奇。

她的爪子还是非常亲昵的拽着人的袖角,仿佛这就会很有安全感似的,注意力却全然被外面发生的事吸引了。

"是艾瑞克……"她探头往外看,眨眨眼,揪着托尼袖角,不自觉往门口走,因为矮一点,有点像抱主人大腿往前拖的奶猫。

托尼任由她动作,为了配合,连步子都不自觉放缓一点,眼尾柔软垂下,像是吹皱了的湖水。

打不开门,艾瑞克的耐心几近告竭了,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他的脑海中仿佛充斥着激烈的风暴。

风暴里,他的眼前慢慢浮现出很多画面,曾经被他不屑一顾的,查尔斯曾尝试输送给他的记忆,在这一刻里,有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他看到棕发青年微笑着半趴在天台上,转头看过来,笑容纯粹,不染灰尘,明亮柔和的像是穿透云层的太阳。

又看到他们志趣相投,谈论理想,到决裂破碎,分道扬镳,却不是艾瑞克所熟知的那样。

他看到自己了无生气的躺在实验台上,面色惨白,像个死人,身边围一圈人,或忧虑,或愤怒,或疑惑。

明明是从没见过,应当毫不相识的人,却让他觉得好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久,真实的不像话。

然后他看到查尔斯推着轮椅,揉揉额角,眼下还带着淡淡青黑,看昏迷自己一眼,说:"我去吧,试着找找。"

他去哪呢?找谁呢?

艾瑞克忽然觉得万分荒谬。

就好像他所有的坚持都是闹剧,他所有的存在都是假象,他的世界像是一个脆弱无比的泡沫,戳一下就全部碎掉一样。

女巫的脖颈滴滴答答掉下血,缠着铁片,她睁大眼睛,满目惊恐与茫然,仿佛直到如今,也无法明白过来,好好的boss为什么忽然翻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