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师兄

定海神针飞到高处,金光闪耀,如烈日当空。它在空中轻轻颤动一下,随后重重地落入汹涌而来的血雾里。

上一次,它也是用这样的方法震碎那只虫子的神识攻击的,然而这回,大妖的血煞气太过强横,定海神针落下去不但没有把那片血雾震荡开,反而像是陷入了淤泥之中一般,苏饴糖都能感觉到它沉入其中越陷越深,好似下一刻就要被血气所吞没。

苏饴糖神识力量微弱,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像平时缝补碎片那样想去挪动金针,刚刚分出神识去碰金针,苏饴糖就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天荒芜的天地里,周围是尸骨累累,头顶血月当空。

荒野没有任何站着的活物,植物也在此列。

腐烂的尸骨将眼前的地面都堆满。

她脚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感觉自己的双脚都陷在了腐烂的肉中,还有无数蛆虫顺着她的脚往上爬,钻进了衣服里,贴上了她的肌肤。

它们还要钻进她的身体。

那一瞬间,苏饴糖觉得自己就是地上那具尸骨。

她曝尸荒野,身体一点点儿腐烂,成了繁育蛆虫的温床,明明死了,却仿佛还有一缕意识存在,徘徊在那片荒野上不曾散去,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蛀得千疮百孔,看着血肉一点一点腐朽,最终只剩下一具被风吹雨淋过的腐朽之骨。

绝望如同沼泽,叫人越陷越深。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一闪而逝。

绿芒如剑,切断了她跟金针的联系,也切断了她与血气的共情。

苏饴糖缓过神,只觉得一阵后怕,刚刚她肉身都受了影响,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和尖叫一起蹦出喉咙。

随后,她看见金针开始缓缓转动,在血海里缓慢搅动起来,那个样子,倒是让苏饴糖莫名想到了原来那个世界的绞丝糖,卖糖的老婆婆把小木棍儿放在红彤彤的糖里,一点一点儿的搅动,最后拿起来时,像是绞起了一个小宝塔,顺着小棍儿往下滴落的糖像松脂一样粘稠,在日头下透着剔透的光。

兴许是临死前都还能这么轻松,那股子阴郁的死气突兀消失,心悸感也随之减弱。

就看到金针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终将血气纷纷绞缠起来,与此同时,金针也越来越长,在她的识海空间里变成了一根暗红色长柱,仿佛将识海空间给撑了起来。

紧接着,金针开始膨胀。

随着它变粗,裹在金针上的血雾出现了断层,一些部位逐渐稀薄,像是被吹得越来越鼓的红色气球,就听嘭的一声响,血气最终被撑破,宛如被风吹落的残花,花瓣飘零一地,最后消失不见。

血雾驱散后,金针迅速变小,从高空坠下,落入识海碎片里,再次不动了。

苏饴糖听得一声惊呼,“散了?”

什么散了!

她睁眼,就看到白莞一脸狂喜,“灾厄被风暴卷走了!”

蜃景和灾厄,都是在虚空里到处飘荡的,遇到风暴和裂隙,随时都可能转移位置。

所以出现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但像这次这样,出现了灾厄,在灵舟阵法即将彻底破碎之时,灾厄又突然远离的情况几乎从未听说过,也就是说,灾厄只出现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从大喜到大悲之后,他们还能再次逆转,死里逃生呢!

甲板上不少人都喜极而泣,也有许多人沉默的望着外头的无垠虚空,眼里仍有未消散的惧意。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虚空风暴也停了,灵舟终于不再摇晃,舟上刻着的一些阵法符文再次亮起,给整个灵舟上空罩了一层淡淡的辉光。

这说明,生死劫终于过去,这艘灵舟,绝境逢生了。

绝大多数人选择进入船舱,不过片刻,甲板上就只剩下了那几个在领悟剑意的修士以及他们的亲友。

他们沉浸在剑意里,都不晓得其他人经历了什么。

苏饴糖他们也没离开,只是这会儿灵气绳索已经解开了,他们围着桌子坐着,视线集中在一处。

“跟乖乖没关系吧。”

“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今天这运气真绝了,若能顺利回到宗门,就今天这遭遇,我能吹上一百年。”白莞敲着桌子道。

“甜甜,还没缓过来呢?”白莞看到苏饴糖有点儿呆呆的,拿了一个鼻烟壶出来,打开后放到了苏饴糖的鼻尖儿下。

“嗅一下,养神固魂的。”她怕苏饴糖吓坏了,也怕她受了灾厄的气息影响。

苏饴糖闻到了一股特别清凉的味道,有点儿像提神醒脑的风油精。

她见白莞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连忙说:“我没事儿。”

就是脑子有点儿懵。

她识海里那两个东西,树叶就不说了,跟苏菁身世有关,上界的神秘树叶,目前看来有滋养神识的能力,不是凡物。

那神针如何而来却是毫无头绪。只晓得苏菁记忆里是没有的,难道真的就只是穿越者的金手指么?没有别的原因?可一个能够抗衡极等灾厄的金手指,苏饴糖还是觉得略有些夸张了。

苏菁在剑修秘境那段记忆是有部分缺失的,她的元神也是在里头崩溃的,不知道定海神针跟那个让她改变一生的秘境有无关联。

苏饴糖很清楚,灾厄的消失跟她识海内的神针有关系。

神针将攻入识海的血气震碎之后,灾厄直接退去,仿佛要避其锋芒一般。

这么牛批的东西,就藏在她识海空间里,作为一个炮灰人物,苏饴糖觉得压力很大啊。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一时半会儿又摸不到半点儿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甲板上陆续有剑修醒来,一睁眼就被自己的亲友给拽进了船舱。

云听画醒得最晚,他睁眼后就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接着踩了一脚苏饴糖的手心,说:“刚刚好像有把剑一直在我脑子里吵吵吵。”

他歪头,本想跳的,又想起自己得稳重,便迈着八字步缓缓踱到白莞面前,“娘,爹。”又转身看向苏饴糖,问:“我愣了多久,怎么其他人都不见了?”

领悟了一点儿剑意,云听画既高兴又不高兴。

甜甜以前也是剑修,因为那次意外后,连剑都不愿意碰了,他若是兴冲冲地说自己领悟了剑意,甜甜一定会很难过。

所以这个时候云听画也没提那些,他就有点儿烦刚刚吵个不停的飞剑,怎么就盯上他了,没去找甜甜呢,是因为她还没有走出往日阴霾,所以……

他一定要对甜甜再好一些。

“一天一夜。”白莞笑着说。

他在这里领悟了一天一夜。

他们三个也在这里陪了一天一夜。白莞本来想叫苏饴糖回去休息,她才炼气期,又经历了一次灾厄神魂容易不稳,哪晓得她也不愿离开,就守在了云听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