濹东绮谭 二(第2/2页)

我拨开夏季的青草,登上堤坝望去,眼下的一切无遮无盖,刚才的来路、空地和新建的城镇都在脚下,一切尽收眼底,堤坝对面却是一片杂乱无章、望不到边的陋屋,这些马口铁皮屋顶的陋屋密匝匝地挤成一堆,屋丛中还竖立着澡堂子的烟囱,初七、八的月亮悬挂在顶上。天空的一侧还残留着淡淡的晚霞,但是月色已经早早地放出了夜间才有的光华,马口铁皮屋顶间亮起了霓虹灯,同时传来了收音机中的广播声。

我坐在石头上,直到脚下渐渐发暗时,堤坝下家家户户的窗口里亮起了灯,那些简陋住房的二楼室内一目了然,我这才踏着草丛间人们踩出的便道,走下堤坝。使我感到意外的是,这儿已是斜穿玉井闹市繁华街的中央段了,杂乱连在一起的商店铺面之间的小巷口处写着“可以穿行”、“安全通路”、“搭乘京成公共汽车近道”,以及“少女街”、“闹市”什么的,上面还有照明呢。

走过那一带后,我在一个有邮政信箱的小巷口的香烟铺买了烟,正在等着拿五圆的找钱时,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男子突然叫了声“下雨啦”,然后跑进了对面那家卖豆腐芋头的铺子。紧接着,身穿烹饪服的女人和行人也啪哒啪哒地跑动起来,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这四下里突如其来的动静,就听到被倏然而至的大风刮落的草帘子的声音,纸屑和尘埃像怪物般地在路上奔走。不一会儿,随着烁亮的电闪和沉闷的雷声,大滴的雨点落了下来,刚才还是那么晴好的傍晚天气,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多年来,我养成了出门带伞的习惯,不带伞出门是极其少有的。天气再好,总还在梅雨季节中,所以这一天我也带着伞和包袱布出门,所以这会儿我并不吃惊。在伞下边走边静静地看着天空和街上的雨景,冷不防后面有人叫:“老爷,让我在您那儿躲一躲吧,就到前面。”一个脖子雪白的女人钻到伞下来了,她刚梳好的散发着油香的大个岛田发髻上扎着一条长长的银线。我想到刚才走过的路上确有一家开着玻璃门的女子发髻店。

看到她刚梳好的发髻上扎着的银线已经被狂风和大雨弄乱的样子,不免有些可怜,我就把伞伸过去说:“我穿西服,没关系。”

说实在的,在一家家商店的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我对两人共撑一把伞还有些顾虑呢。

“哎,好好,就在前面不远。”女人抓住伞柄,另一手毅然掀起了衣衫的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