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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着身边的念珠祷告:“圣母玛利亚,我心中满是您的恩德……”我起身蹒跚地走进洗手间,用温水打湿毛巾,然后冲洗自己的身体,却感到一阵一阵眩晕。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分裂,绝望压倒了我,一个人来承担所有这些,让我痛苦和绝望。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穿上干净的睡衣,爬进床底,靠在墙上。那天晚上,母亲甚至没有来叫我吃晚饭,也没有过来说晚安,她总是在父亲伤害我后避开我。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困惑,我现在终于明白母亲只是在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在安慰我之前,她必须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相信那些事对她来说也很痛苦,所以她选择忽视我。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但是那个晚上我不停地哭泣。绝望与孤独压垮了我,我再一次出现分裂状态,这样的分裂状态可以减轻那些失望与痛苦。我现在终于知道,父亲虐待我的时候,我已经学着不相信任何人,帮我远离这些痛苦的各个部分最后变得越来越复杂、强大,每当对母亲或者麦克没有来保护我而感到失望时,我会一次又一次处于分裂状态。之后的生活,这些部分保护我远离那些接近我并且想伤害我的人,让我学会注意我在意的人背叛我的信号,远离我无法理解的人。我付出了很多努力来克服这个部分,学着与他人亲近。但是6岁那年,这个部分让我活了下来。我睡着了,我和麦克都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度过了没有格拉谢拉夫人的整个夏天后,母亲也渐渐从我们的生活中淡出。她白天出去工作,晚上回来做饭,其余不是在院子里就是在看电视,或者专注于一本书中。和麦克在一起的时间以及与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尤为重要,如果麦克愿意看着我,我就可以出去玩。现在看来,这很滑稽,6岁的我,居然要在他的照看下才可以跟邻居玩耍。

那个秋天,我上一年级,麦克上二年级,艾利克斯上三年级。我喜欢学校,喜欢修女们,喜欢学习,整天都说英文很有趣。但是艾利克斯不是很喜欢学校,虽然在我看来他已经很聪明了,但是却总得不到好成绩。可能因为他是学校里第一个拉丁裔男孩,学校的孩子们总是拿他的名字(和父亲重名,叫亚历杭德罗)开玩笑。也是因为不合群、胆小,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融入班级。一年级的时候,修女把母亲叫到学校解释情况,并且与母亲达成一致:哥哥需要改名为艾利克斯。

在学校和与邻里的接触中,改名对艾利克斯是有利的,但是在家里就会变得糟糕。因为父亲看不懂英文,艾利克斯的作业和老师的评语都是由母亲查看的。那个秋天的某个傍晚,我看着母亲正在做饭,哥哥们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玩耍,我们听到父亲的喊声:“亚历杭德罗,马上过来!”

我们都了解父亲的这个声音:艾利克斯要被打了。母亲放下手中所有事情跑进客厅,我跑到门廊,站在楼梯的顶上,在这里我既可以看到客厅,也可以马上跑上楼藏起来。

父亲翻艾利克斯的书包时看见报告卡,艾利克斯这个学期表现不错。但是父亲没有注意到他的分数,只看见了报告卡上的名字,他气喘吁吁地跟母亲说:“你儿子正在用别的名字。”我看见艾利克斯慢慢走下楼梯,母亲正在跟父亲解释艾利克斯在学校经常被打,修女们建议他把名字改成艾利克斯。那一刻我为艾利克斯感到悲伤,他脸上满是恐惧。

“他的名字是亚历杭德罗!”他大喊。母亲陷入了沉默。艾利克斯走下楼梯来到客厅,我急匆匆地跑到楼梯顶层坐下,血冲向我的大脑,我很难听见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拿出格拉谢拉夫人的念珠祷告:“圣母玛利亚,我心中满是您的恩德……”我知道父亲要打人了,我听见父亲的腰带打在艾利克斯屁股上的声音。

过了好长时间,艾利克斯终于被放了回来。他慢慢地上楼经过我的身边,我看到他眼中一片空洞。艾利克斯走进洗手间,几分钟后,母亲来到门前,我从房间的窗帘缝隙中看着他们。艾利克斯哭了,母亲打湿毛巾擦拭着他的屁股,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瓶子,用棉球擦干皮肤上的血渍,她温柔地告诉艾利克斯要小心收起自己的书。

我看着这一切,手指始终拿着念珠不停地祷告。悲伤向我涌来,我也想妈妈那样对我。眼泪跌落在腮边,心像被掏空一样。我生怕别人看到这样的我,我爬到床底下,将双膝抱在胸前。我觉得更加孤单了。“她不爱我,她不爱我。”我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想要一直睡下去,再也不醒过来,我越哭越绝望。最后我慢慢平静下来,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感觉,我的头很晕,就像里面塞满了棉花。我的眼睛来回转动着,不受控制地望着前方。然后我陷入了梦乡,远离这一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