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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周时间过去,我学习着分辨分裂状态。我知道那些是我的回忆,我让自己接受那个被虐待的人就是我,恐惧依然会浮上来。我依然对帮我从童年中生存下来的复杂的处理系统知之甚少。我的意识并没有强大到让我拼凑起所有的部分,我知道得很浅显,我并非完全清醒,我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我需要慢下来,就像萨默医生的口头禅那样:慢慢来。

我的某些部分已经准备好出来说出发生的事情,但是另一些部分甚至不想让我知道它们的存在。我明白如果某些部分之间发生冲突或者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时,我就会疼痛惊慌。萨默医生鼓励我注意那些部分并且解决她们带来的问题,但是也要控制她们,尽量做好自己的日常工作。

理智上我都明白,就像我明白地球是圆的,重力是正常现象一样。但是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能理解萨默医生之前告诉我许多次的话:“为了从暴力的童年中生存下来,你创造了不同的部分保存那些信息,让暴力远离你。这就是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你有许多不同的你自己。”

我总是问怎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这么多事,他回答道:“你的大脑在保护你,你可以富有创造力又聪明,并且有很强大的适应力。”萨默医生很擅长重新解构事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用诊断术语,所以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疯了或者残疾了,我只以为自己聪明又强大,我那些了不起的部分让我发展成了一个合格的人,能够交朋友,学业成绩和体育都还不错。

这一次,我了解到了自己的症状,萨默医生告诉我:“因为你经受的暴力和创伤,你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DID),以前被称为多重人格障碍。DID是一组分裂性疾病,你创造出不同部分,在严重的创伤中保护你。从你的立场来讲,你可以有一个中心的‘你’,这个中心的你可以察觉到你不同的部分,你不同的部分也可以知道其他部分,并且相互交流,这被称为并行意识。”他给我看了美国精神病学会出版的《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

那些诊断并没有让我很吃惊,关于我的症状,我们已经讨论了许久。我觉得有一堆人在我的身体里,每个人都在说话:一个人想让我去看电影,另一个人想让我待在家里。用“一部分”这种词让我觉得还算正常,我知道我分裂出的各个部分让我看上去有些不同,我知道自己的意识并不是完整的,也知道某些用西班牙语表达的想法跳出脑海不太正常,我知道大多数人不会在安全的情况下觉得害怕或者呼吸困难。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称这些症状为DID.

萨默医生说到以前被称为多重人格障碍时,我既震惊又害怕,像女巫一样吗?我像是《三面夏娃》(The Three Facesof Eve)里的女主角一样吗?我有些头晕,我的身体里到底有什么?一个疯子?我是什么?我很害怕,我害怕别人知道我有心理疾病。听到这个诊断时,我不再认为自己又聪明又有创造力了,虽然萨默医生一直努力想让我明白,我发展出了惊人的适应力和存活技巧,但我已经不再那么想了。

我很害怕,也很羞愧,“多重人格障碍”在我脑中回荡着,我想着人们会以各种方式嘲笑和排斥患多重人格障碍的人:他们被锁在精神病院,他们是真正的病人。我不要成为别人的笑料,我是一个律师,我在美国司法部工作。我想得越多,就越绝望,如果我的领导知道了怎么办?他们会对我进行安全调查,我会失去一切。我的领导可以看到我的医疗记录,为了申请美国残疾人福利,我已经提交了所有医疗记录,无论如何,他们最后都会发现的。他们会怎么做?工作上的同事看上去很尊重我,我在这个位置上太年轻了,我是一个成功人士,他们现在会怎么对我?

我的朋友们现在会不会不理我了?我已经被官方证实为“疯子”。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会伤害他们的小孩?这个念头让我崩溃,我被各种各样的恐惧震慑住了,它们通通都浮了上来:大卫会怎么做?他会怕我吗?他会离开我吗?我不可以没有大卫。我很害怕失去我努力得来的一切,那些让我觉得舒适安全的东西。这不是我的人生,这不是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