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击家(第2/3页)
“那城市好哇。我还没请教你大名呐。”那黑人说。
“亚当斯。尼克·亚当斯。”
“他说他从没发过疯,柏格斯。”阿德说道。
“他运气好。”黑人说。他在火堆旁打开一包东西。
“柏格斯,咱们什么时候才吃饭?”那个职业拳击家问道。
“马上就吃。”
“尼克,你饿吗?”
“饿坏了。”
“听到吗,柏格斯?”
“你们说的话我大半都听到了。”
“我问你的不是这话。”
“嗳。我听到这位先生说的话了。”
他正往一个平底锅里搁着火腿片。锅烫了,油嗞嗞直响,柏格斯弯下黑人天生的两条长腿,蹲在火边,翻弄火腿,在锅里打了几个鸡蛋,不时翻着面,让蛋浸着热油,免得煎煳了。
“亚当斯先生,请你把那袋子里的面包切几片下来吧。”柏格斯从火边回过头来说道。
“好咧!”
尼克把手伸进袋子里,掏出一只面包。他切了六片。阿德眼巴巴看着他,探过身去。
“尼克,把你的刀子给我。”他说道。
“别,别给。亚当斯先生,攥住刀子。”黑人说道。
那个职业拳击家坐着不动了。
“亚当斯先生,请你把面包给我,行吗?”柏格斯要求道。尼克就把面包递给他。
“你喜欢面包蘸火腿油吗?”黑人问道。
“那还用说!”
“咱们还是等会儿再说吧。最好等到快吃完了。给!”
黑人捡起一片火腿,搁在一片面包上,上面再盖个煎蛋。
“请你把三明治夹好,给弗朗西斯先生吧。”
阿德接过三明治,张口就吃。
“留神别让鸡蛋淌下,”黑人警告了一声,“这个给你,亚当斯先生。剩下的归我。”
尼克咬了一口三明治。黑人挨着阿德坐在他对面。热乎乎的火腿煎蛋味道真美。
“亚当斯先生真饿了。”黑人说道。那小个儿不吱声,尼克对他慕名已久,知道他是过去的拳击冠军。打从黑人说起刀子的事他还没开过口呢。
“我给你来一片蘸热火腿油的面包好吗?”柏格斯说道。
“多谢,多谢。”
那小个儿白人瞧着尼克。
“阿道夫·弗朗西斯先生,你也来点吗?”柏格斯从平底锅取出面包给他道。
阿德不答他的茬,兀自瞧着尼克。
“弗朗西斯先生?”黑人柔声说。
阿德不答他的茬,兀自瞧着尼克。
“我跟你说话来着,弗朗西斯先生。”黑人柔声说。
阿德一个劲地瞧着尼克。他拉下了帽檐,罩住了眼睛。尼克感到紧张不安。
“你怎么胆敢这样?”他从压低的帽檐下厉声喝问尼克道。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来着?你这个神气活现的杂种。人家没请你,你自己找上门来了,还吃了人家的东西,人家问你借刀子,你倒神气啦。”
他狠狠瞪着尼克,脸色煞白,眼睛给帽檐罩得差点看不出来。
“你倒真是个怪人。到底是谁请你上这儿来多管闲事的?”
“没人。”
“你说得对极了,没人请你来。也没人请你待在这儿。你上这儿来,当着我面神气活现的,抽我的雪茄;喝我的酒,说话神气活现。你当我们能容忍你到什么地步?”
尼克一声不吭。阿德站起身来。
“老实跟你说,你这个胆小的芝加哥杂种。小心你的脑袋就要开花啦。你听明白了?”
尼克退后一步。小个儿慢慢向他步步紧逼,拖着脚步走向前去,左脚迈出一步,右脚就紧跟上去。
“揍我啊。试试看,敢揍吗?”他晃着脑袋。
“我不想揍你。”
“你休想就这样脱身。回头就叫你挨顿打,明白吗?来啊,先对我打一拳。”
“别胡闹了!”尼克说道。
“行啊,你这个杂种。”
小个儿两眼望着尼克的脚,刚才他离开火堆的时候,黑人就一直跟着他,这会儿趁他低头望着,黑人稳住身子,照着他后脑勺啪的一下。他扑倒在地,柏格斯赶紧把裹着布的棍子扔在草地上。小个儿躺着,脸埋在草堆里。黑人抱起他,把他抱到火边。他耷拉着脑袋,脸色怕人,眼睛睁着。柏格斯轻轻把他放下。
“亚当斯先生,请你把桶里的水给我弄来。恐怕我下手重了点儿。”他说道。
黑人用手往他脸上泼水,又轻轻拉他耳朵。他眼睛才闭上。
柏格斯站起身来。
“他没事了。用不着操心。真对不起,亚当斯先生。”他说道。
“没关系。”尼克低头望着小个儿。他看见草地上的棍子,顺手捡了起来。棍子有个柔韧的把儿,抓在手上倒是得心应手。这是拿旧的黑皮革做的,重的一头裹着手绢。
“这是鲸骨把儿。如今没人再做这玩意儿了,”黑人笑道,“我不知道你自卫的能耐怎么样,不管怎么着,我不希望你把他打伤,或是打中他要害,也不希望他打伤你。”
黑人又笑了。
“你自己倒把他打伤了。”
“我知道怎么办。他一点都记不得的。每当他这样发作,我总是只好给他来一下,叫他换换脑筋。”
尼克兀自低头望着躺在地上的那小个儿,在火光中只见他闭着眼。柏格斯往火里添了些柴火。
“亚当斯先生,你不必再为他操心啦。他这模样我以前见得多了。”
“他怎会发疯的?”尼克问道。
“噢,原因可多着呐,”黑人在火边答道,“亚当斯先生,来杯咖啡怎么样?”
他递给尼克一杯咖啡,又把刚才给那个昏迷不醒的人铺在脑袋下的衣服捋捋平。
“一则,他挨打的次数太多啦。不过挨打只是使他变得头脑有些简单罢了,”黑人呷着咖啡道,“再则,当时他妹妹是他经纪人,人家在报纸上老是登载什么哥哥啊,妹妹啊这一套,还有她多爱她哥哥,他多爱他妹妹啊什么的,后来他们就在纽约结了婚,这下子就惹出不少麻烦来了。”
“这事我倒记得。”
“可不。其实他们哪里是什么兄妹啊,根本没影的事,可是就有不少人横竖都看不顺眼,他们纷纷嘀嘀咕咕的,有一天,她就此出走,一去不回了。”
他喝了咖啡,用淡红色的掌心抹抹嘴。
“他就这样发疯了。亚当斯先生,你要不要再来点咖啡?”
“不了,谢谢。”
“我见过她几回,”黑人接着说道,“她是个很好看的女人。看上去简直跟他像双胞胎。要不是他的脸给揍扁了,他也不难看。”
他不说了。看来故事讲完了。
“你在哪儿认识他的?”尼克问道。
“我在牢里认识他的。打她出走以后,他老是揍人,人家就把他关进牢里。我因为砍伤一个人也坐了牢。”黑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