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0. 日记本Ⅲ(第3/3页)

昨天我们在奥马尔的宅邸里待了一整天……奥马尔很想跟我好好聊聊,我感觉到了,但因为裴丽汉在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连着下了几个小时的国际象棋……我不时问他:“你准备做什么,什么时候回伊斯坦布尔?”但他避不作答。他说目前还满意这里的生活。他开了玩笑,我们都假装笑了。还是哈吉为我们准备的午饭。下午也一样……这次他拿出了一瓶白兰地!我们边喝酒,边下棋。外面在飘着雪花。整个下午我们都在下棋。吃完晚饭我们又接着下棋了!裴丽汉去了楼上的房间。奥马尔有点喝多了,他说:“我要不看棋盘下棋!”以前他也这么试过一次。他背对着棋盘跟我下棋,我们下了几盘,他赢了其中的一盘。他在不停地喝酒。我也喝了,我醉了。我问他在这里(那里)干了点什么。他嘲弄了我。只是我们之间有过这样一段对话:他问:“你知道纳兹勒和穆赫塔尔先生在干什么吗?”“我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在订婚仪式上的样子吗?”“记得!”“忘了,忘了吧!去他们家提亲、订婚仪式、甚至在铁路上的事我都已经忘记了……学校里的事你也别再提起……”然后他笑了。但今天早上等火车时,也许是因为无话可说,他自己竟然又提起了学校里的事情!然后我们又下了一会儿棋……他说有个美国人,可以背对棋盘同时和六个人下棋。但后来这个美国人被送进了医院……奥马尔说:“这是多大的一种乐趣……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应该就是思想密度(或是类似的一样东西!)。”然后棋战结束了。我上楼去睡觉了……早上,奥马尔把我们送到了火车站。火车晚点了……我们找不到聊天的话题。我又跟他说了穆希廷和搬家的事,他一直在点头……他说他一定会去伊斯坦布尔,会给我写信的……火车来了,我们上车放好了行李……离开那里几个小时后,裴丽汉就突然哭起来了。

她为什么要哭?还在哭吗?我是不是该回去安慰她一下?我望着窗外……山峦、盆地、岩石、树木。这里有什么?该如何生活?

11月6日周一

我们在家里。我们去尼相塔什把孩子接回来了。我们在那里吃了饭,跟他们聊了聊这次旅行的事,然后就回来了。

11月7日周二

今天我干什么了?办公室。我和裴丽汉去了她的朋友塞玛家。她的丈夫是个有趣的人。他在法国读了经济学。他给了我几本马克思的书让我看。我也正想看他的书。

1939年11月14日周二

今天是开斋节。我们去尼相塔什吃了午饭。下午在家里。我稍微睡了一会儿!我没在马克思的书上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11月27日周一

家,办公室,孩子,裴丽汉,尼相塔什,几本书,计划,计划,办公室,办公室!

11月28日周二

不是说要为一个美好、正确的生活制订一个计划吗?……或者是实施这个计划?但我一定要开一家出版社!

12月1日周五

黑尔•鲁道夫从美国来信了……他谈到了战争……他依然在说光明、黑暗……尽管我知道一切都很愚蠢,但我依然还在生活着。

12月2日周六

裴丽汉说她怀孕了。我无法相信!我们一直都很小心!今后我的生活会怎么样!我老了吗?

12月10日周日

我在给黑尔•鲁道夫回信。现在不写了,因为我要去尼相塔什参加阿伊谢的订婚仪式。裴丽汉得了重感冒,她就不去了……我的人生一定要有个目标,那样我才能有尊严地生活下去。在给鲁道夫的回信中,我也依然写了同样的东西:黑暗、光明?我感到自己是幸福的,因为我活着,我要感激自然!

十分钟后:不!一切都是愚蠢的。我不会再给谁写信了。我想永久地沉默,但我知道我做不到,因为我是个傻瓜。

[1]亚瑟•叔本华(Arthur Schopenhauer,1788—1860),德国哲学家。他影响了尼采、萨特等诸多哲学家,开启了非理性主义哲学。

[2]乔治•桑(George Sand,1804—1876),法国浪漫主义女小说家。

[3]阿纳托尔•法郎士(Anatole France,1844—1924),法国作家、文学评论家、社会活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