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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的皮夹放进自己的口袋,这不是之前才想起来的,而是我假装忘记。我心里想着另外那辆巴士;我站着,从碎玻璃和可爱的小窗帘中向车外望去,读到另一辆巴士车身上以万宝路的大红为底、致命蓝字书写的“超安全之旅”字样。

我从其中一个玻璃已经完全撞碎的窗户跳出来,开始奔跑,踩在沾满血迹、散落于宪兵还没移开的尸体间的玻璃上。我没有被误导,另一辆也有“超安全之旅”子样的巴士,曾平安地把我从无聊的城市带到偏远的镇上。我爬到陈旧、熟悉、六星期前坐过的同一个位子上,像充满耐心的乘客一样等待,相信这个世界一片乐观。我在等什么?也许是一阵风,一个特定的时间,又或许是一位旅客。天色渐渐暗了。我感觉到有一群像我一样藏在座位里或生或死的灵魂,听见他们召唤着某些难以理解的灵魂。他们喘着气,仿佛在梦魇中与美女交谈;在他们的天堂美梦里,他们和死神冲突。然后,我注意到周遭更深奥难解的东西:我发现除了收音机,司机座位处的其他东西都不见了;那里伴随着叹息与哭泣,还有悦耳的美妙乐音飘然流洩。

沉默降临了片刻,我发现光线愈来愈浓重。朦胧中,我看见死者和濒死者的幸福灵魂。旅人们,你们已经尽所能走了这么远,但我认为你们可以走得更远!你们正预先愉快地摇曳,浑然不知是否有其他入口及秘密花园,能把生与死、意义与动机、时间与机会、光明与幸福结合在一起。突然间,那股焦虑的渴求再度自内心深处升起,笼罩着我的身体,欲望爬满全身。我仿佛听见几句话语,我颤抖着,我的美人随之而来。她穿过门走出来,我的嘉娜,身着我最后一次在塔靳奇斯拉馆看到她时穿的那件白色洋装。你的脸沾满了血。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没有这么问你,而你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们心照不宣。

我牵着你的手,让你坐在我身旁的三十八号座位。我用在西宁耶尔买的格子手帕,擦掉你脸上和额头上的血迹。然后,亲爱的,我执着你的手,我俩就这么静静坐着。天色亮了些;救护车来了,死亡司机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我们的歌。

[1]Cinemascope,一九二八年法国人亨利·克瑞雄(Henri Chrétien)发明的宽银幕系统,拍摄时采用压缩变形镜头,放映时再还原成正常比例影像。

[2]Hürriyet,土耳其主要日报之一。

[3]Zenith,瑞士名表。

[4] Movado,瑞士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