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卡迪菲也不同意(第3/4页)

“我大概是要在直播中演一个被玷污的女人,以便能引发血腥的仇杀。”

“不,你演一个叛逆的女孩。你讨厌仇杀,在一次发怒的时候把头巾扔到了地上。”

“在这儿扔掉头巾不是叛逆,戴上头巾才是叛逆。”

“这是演戏,卡迪菲。所以你可以扔掉头巾。”

“我知道他想要我干什么了。就算是戏剧,就算是戏中戏,我也不会摘掉头巾的。”

“卡迪菲,你听我说。两天后雪就会停,路也会通,监狱里的犯人也会落到那些惨无人道的家伙手里,到那时你就再也看不到‘神蓝’了。你好好想过没有?”

“我怕我想了之后就会同意。”

“你可以在头巾下面戴上假发,那样谁也看不到你的头发。”

“我要是愿意戴假发的话,为了上大学我早就和其他人一样戴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不是要保全自己的面子,而是要救‘神蓝’。”

“‘神蓝’会让我摘掉头巾救他吗?”

“他会的,”卡说,“你摘掉头巾并不会伤及他的面子,因为谁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卡迪菲眼神中的愤怒告诉卡,自己触到了她的痛处。紧接着卡迪菲很怪异地笑了笑,这让卡有点害怕。他的心里满是恐惧和猜疑,他生怕卡迪菲会说出什么和伊珂有关、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来。“卡迪菲,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卡说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可以轻松地解决这件事情。多年来我一直过着流放的生活,你听我说:人不是为了原则而生活,是为了幸福而生活。”

“但是没有原则和信仰的人是不会幸福的。”卡迪菲说。

“不错,可在我们这样专制、没有人权的国家里,为了信仰而牺牲自己是不明智的。伟大的理想和原则只属于那些富国的人们。”

“恰恰相反。穷国的人们什么也没有,只有信仰。”

卡并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说“他们相信的东西是错的”,而是说:“可你并不穷啊,你是从伊斯坦布尔来的。”

“所以我相信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不会口是心非。就算我要摘掉头巾,那也是因为我真心想摘掉。”

“好,那你觉得这样如何:不让任何人进剧院,大家只能看电视转播。那样的话,镜头先拍你在愤怒的时刻把手放到了头上,然后我们进行剪辑,找一个和你相似的女孩,从后面拍她解开头发。”

“这比戴假发更狡猾,”卡迪菲说道,“可大家会认为我是在军事政变之后摘掉头巾的。”

“重要的是宗教的指示,还是大家的看法呢?这样一来,你根本就不算摘掉头巾。你要是担心大家会怎么说的话,在这些荒唐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们再告诉大家这些都是电影剪辑。如果那些宗教学校的年轻人知道你是为了救‘神蓝’才这样做的话,他们会更尊敬你的。”

“当你竭尽全力劝说别人的时候,”卡迪菲以一种完全不同语气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说的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想过,但我现在并不这样认为。”

“那么在你成功说服别人的时候,你会因为欺骗了他而自责,不是吗?因为是你让他无路可走的。”

“卡迪菲,你现在并不是无路可走。你是一个聪明人,你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苏纳伊身边的那些人会毫不手软地把‘神蓝’吊死,而你不会希望他们这样做的。”

“如果我在众人面前摘掉了头巾,也承认了失败。可谁能保证他们会放了‘神蓝’呢?我凭什么相信政府的话?”

“你说的对,这一点我会和他们谈的。”

“你什么时候谈?和谁谈?”

“见过‘神蓝’之后,我再去见苏纳伊。”

俩人都沉默了,这表明卡迪菲已经基本接受了卡的建议。不过,为了再度确认了一下,卡还是看了看表,也让卡迪菲看了看。

“‘神蓝’是在国家情报局的手中,还是在军方的手中?”

“我不知道,这大概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吧。”

“要是在军方的手中,他们可能不会对他用刑,”卡迪菲说。她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想让你把这些交给他。”她递给了卡一盒红万宝路和一个老式打火机,打火机的外面还镶着贝壳和宝石。“打火机是我父亲的,‘神蓝’喜欢用它点烟。”

卡接过烟,却没拿打火机。“要是我把打火机给他的话,他就知道我找过你了。”

“那就让他知道吧。”

“那样他就知道我们已经谈过了,他就会想要知道你的决定。但我不会告诉他我先见过了你,也不会告诉他为了救他,你已经同意以这种方式摘掉头巾。”

“怕他会不同意吗?”

“不,你也知道的,‘神蓝’是个聪明人,他会同意你摘掉头巾来救他的。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件事我没有先问他,而是先问了你。”

“但这不仅仅是个政治问题。这个问题和我个人也有关,‘神蓝’会明白的。”

“可你知道,卡迪菲,就算他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希望是他说了算。他是个土耳其男人,他还是个伊斯兰政客。我不能跑过去对他说‘为了救你出来,卡迪菲决定摘掉头巾’,必须让他觉得是他自己作的决定。我会把你戴假发和运用电视特技的办法告诉他,这些可以让他相信你是在保全他的面子,他也会接受这样的解决方法的。你认为尊严是容不得半点虚伪的,而他认为尊严是现实的,你们俩对尊严的理解不尽相同,他不希望这种差异暴露出来,他也根本不想听你说什么‘如果要摘掉头巾,我就会光明正大地摘掉头巾’之类的话。”

“你嫉妒‘神蓝’,你讨厌他,”卡迪菲说道,“你甚至不愿把他看作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你和那些世俗者一样,认为没有西化的人是不开化的、愚昧的、卑劣的,你们只会用棍棒来教育人。你很高兴,我为了救‘神蓝’而向军方低了头。你甚至都无法掩饰你那不道德的喜悦,”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厌恶,“既然这件事情必须先由‘神蓝’作决定,作为一个土耳其男人,从苏纳伊那儿出来后,你为什么不直接去‘神蓝’那儿,而是先来找我?要我说吗?因为你想先看到我自愿低头,这样可以让你在你所害怕的‘神蓝’面前有一些优越感。”

“我的确害怕‘神蓝’。不过卡迪菲,你说的其他的话就不公平了。要是我先去‘神蓝’那儿,而后像传达命令一样把他的想法告诉你,说你必须为他摘掉头巾的话,你是不会同意的。”

“你已经不是中间人了,你已经是一个与暴政者合作的人了。”

“卡迪菲,我什么也不信,我只知道我要活着离开这座城市。你也什么都不要相信。你已经向所有的卡尔斯人证明了你的智慧、你的自尊和你的勇气。逃离这个地方之后,我就和你姐姐去法兰克福,为了在那儿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也告诉你,为了获得幸福需要做些什么你就做些什么。和‘神蓝’逃离这儿之后,你们可以去一个欧洲城市,在那儿作个政治流亡者,你们会很幸福的。我相信你父亲随后也会去的。所以你必须先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