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见到宿修宁之前,陆沉音心里一直很有成算。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样,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管面对熟悉的对手还是朋友,都表现得很好。

可见到了宿修宁,她所有的镇定都逃跑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像个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的小孩子,红着眼睛扑到他怀里,抓着他微凉柔软的衣襟哽咽道:“师父,你去哪了,你怎么一直都不来找我,你怎么能骗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宿修宁紧紧抱住不安的姑娘,将她按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沙哑低柔道:“是师父不对,是师父的错,师父怎么会不要你,哪怕师父死了,也不会不要你的。”

整个比武场上的人都被两人的对话和举动惊呆了。

最失态的是飞仙门主,蒋门主惊诧道:“陆沉音!?怎么是她?她不是早就死了?!”

其他人陆续反应过来,大概在场唯一不吃惊的,就只有归一大师了。

“这是怎么回事?”元陈子也站了起来,眯眼望着画溪山的方向道,“怎么她不但没死,还做了画溪山的掌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玄尘仙君之前说的话是骗我们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心潮紊乱起来。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天下最公平清正之人,竟然也会有撒谎的一天。

不单单是他们,其他小宗门的见此一幕也都十分难以置信。

他们也听说过玄尘仙君和陆沉音的那些事,也都很确信陆沉音已被杀了证道,但现在这幅画面,哪怕你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代表着——宿修宁真的说了谎,他不但没杀她,还将她保护得很好。

云萱站在画溪山弟子最中央,她是见过宿修宁的幻影的,她以为那已经足够英俊了,但现在看见了真人,看见了他看着陆沉音时那温柔深邃的眉眼,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年少时见过这样惊艳的人,未来她很难再为普通的男人动心了。

他真的太美好了。

绯红的眼尾,修长的双眸,眼底似含着秋水与朗星,明明气质似冰雪雕成般冷漠难以接近,但对陆沉音却那样体贴温柔。

这样的反差让他更具魅力,他如瀑的长发被陆沉音的手抓着,她紧紧攥着他几缕发丝,仿佛这样才有他真是他的真实感。

“玄灵道君!青玄宗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元陈子站出来说,“之前明明说陆沉音已经被杀了证道,现在她根本没死,仙君似乎和她还……这……这简直胡闹!”

玄灵道君抹去脖子上的血迹,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道:“胡闹又怎么了?”

元陈子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瞪大眼睛看着他:“你……”

“该做的师弟已经都做了。”玄灵道君语气漠然道,“你们还想怎么样呢?不费吹灰之力荡平了魔界,所有苦难都是我师弟还有青玄宗一力承担的,先不说小仙宗了,便是其他五大仙宗,除了归一大师有位亡魂超度之外,你们可有做过什么?”

这一声声质问搞得人十分无地自容,同悲楼星火长老勉强说道:“我们也不是不做,只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了。”

“那不就对了?”玄灵道君一字一顿道,“你们受益如此,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元陈子皱眉:“话不是这么说的,哪怕如此,在陆沉音的处置这件事上,也是你们青玄宗不对。”

“青玄宗没错。”

说这话的是陆沉音。

她从宿修宁怀中撤出来,挡在他面前,说了上面这句话。

宿修宁牵住她的手想把她拉回来,但她固执地站在那没动。

她回头道:“师父已经拦过我一次,不要再阻拦我第二次。”她红着眼睛说,“我有很多问题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现在不是时候,等回了青玄峰我们再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师父这次再拦着我,再不顾我的意愿承担一切,那我就彻底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

单单是之前她说过一定会恨他,宿修宁便一直记在心里。

在醒不过来的日日夜夜里,他每次回忆起她当时的神情和语气都心如刀割。

此时此刻,她威胁他要彻底消失,比一定会恨他还让他难以接受。

他眉头紧皱,总是淡然冰冷的一双眸子里满是挣扎,陆沉音强迫自己无视掉,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步,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再次开了口。

“师父曾对诸位做的解释,你们可以将它全部反过来听。”她的声音明明很轻,但周围人都能听得很清楚。元陈子和蒋门主感受到她的修为变化,又是惊讶又是畏惧。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竟然已经到了化神期的修为?

这在修真界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人是怎么能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从毫无根基修炼到化神期的?他们这些修炼了几百年才到元婴或者化神的人又要如何自处?

很多人都在暗地里动了心思,开始琢磨陆沉音到底是如何修炼如此迅速,是否宿修宁本身有一天可以快速提升修为的功法?

如果是这样……他们可以得到的话,是不是也能像宿修宁或者陆沉音一样,大乘飞升都指日可待?

宿修宁何其敏锐,自那些微妙复杂的视线里,他轻而易举辨别出了他们所怀的心思。

没有人在面对巨大诱惑的时候还能维持平静,更有甚者,真的会为此做出一些疯狂的事。

他站在陆沉音身后,想要说什么,但想到她的话,终是没有开口。

反正他现在再无其他责任,青玄宗也好,天下正道也罢,若他们成了他和她之间的阻碍,他扫平一切障碍就是。

陆沉音作为当事人,当然也能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目光。

她将他们隐晦的贪婪尽收眼底,勾了勾嘴角嘲讽道:“我没死,还活着,师父没杀我,也不是师父故意诱我犯禁,他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他的劫,是我先喜欢上了他,如果非说我们之间是谁引诱了谁,那也是我勾引了师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如今我和他也不再是师徒关系,从今天起,我要名正言顺和他在一起。”

说到这,陆沉音飞身而起,掠至比武台中央,她对景明说:“你下去。”又看了看青玄宗的弟子,“你也下去。”

两人闻言,都安安静静地下去了。

比武台上只剩下陆沉音一个人,她举目远望,一字一顿,声音清晰道:“如果谁还要来反对,就上来跟我打一场,若你们赢了,要杀要剐我任凭处置,若你们输了……”她提高了一些音量,“就再也不要对我们的事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