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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后,我在网上发现了一篇爸爸写的关于我的论文。后续研究样本量更大,这让爸爸更加确信他最早提出的设想:跟我们之前的假设相反,人类比其他猿类更善于模仿。

举个例子:若给黑猩猩展示如何从迷箱里获取食物,它们会跳过所有不必要的步骤,直接去拿食物。人类宝宝却会严格重复每一个步骤,而不考虑这个步骤有没有必要。爸爸在论文里解释了奴隶般的模仿行为比经过思考的和高效的行为更加高级,但我忘了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了。要是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读那篇论文吧。

费恩消失后的冬天,我开始上幼儿园,由于家里的种种不安和骚乱,我晚上了半个学期。幼儿园的同学都叫我女猴子,有时候甚至只叫我猴子。我身上有些很奇怪的地方,可能是我的手势、我的表情或者是我眼球的运动,当然肯定还有我说的话。多年后,爸爸简要提到过恐怖谷理论——人类极度反感与人类非常像但却不是人类的物体。恐怖谷理论很难定义,更不好做测试。但如果该理论是真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人很反感黑猩猩的脸。对幼儿园的同学来说,我就是那个让他们极度反感的生物。这些五六岁的孩子是不会被假人类欺骗的。

我跟他们争论过他们的用词,我得意扬扬地问他们,你们是不是傻到连猴子和猿都分不清?你们不知道人类也是猿类吗?但是他们发现我对“猿女”这个称呼没有意见之后,就没人理我说的东西了。他们也不相信他们是猿类。他们的爸爸妈妈让他们确信他们不是猿类。他们花了整个星期天来反驳我。

在把我送到幼儿园之前,妈妈仔细教导过我:

站直。

说话的时候手不能动。

不能把手指放到别人的嘴里或头发上。

不管情况多么紧急都不能咬人。

见到好吃的不能太兴奋,不能直直地盯着别人的纸杯蛋糕。

玩耍的时候不能跳到桌子上。

大多数情况下我都能记住这几点。但人们注意到的永远都是你的失败,而不是你的成功。

下面几点是我一进幼儿园就学到的:

怎么看懂孩子们的表情,他们的表情虽不像成年人一样充满防备,但远没有黑猩猩那么容易理解。

上学就是要安静(你以为妈妈会给我提这个建议;但要记得那个规则——如果你想说三件事,只挑一件说——她提醒我的远远不够)。

小孩子对复杂的词语并不感兴趣。成年人更关心这些复杂词语的意思,所以你在用这些词语之前最好搞清楚意思。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学到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可以改变我可以做的事,我也可以改变我不可以做的事。但这些都不能改变我到底是谁。我既是一个能一直说话的人,又是一只缩略版的女猴子。

我希望费恩在她的族群里过得比我好。2009年,一份研究显示猕猴中也存在恐怖谷现象,这样的话猿猴里也可能有这种现象。

当然,我那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些。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想象费恩的生活应该像女版泰山。被人类养大,现在回到了自己的族群里,我愿意相信她给其他猿类带去了语言符号。我愿意相信她可能正在打击犯罪或者类似的行为。我愿意相信我们给了她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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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夏威夷著名的海滩浴场,度假胜地。——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