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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楼上找到管理参考书的图书管理员,让他帮我找一些关于动物解放阵线的资料。我想看看他们是否都是洛厄尔这样的人。动物解放阵线的战术包括营救与释放动物,以及偷实验室记录。他们拍下活体解剖的照片发布在媒体上。他们毁坏实验室器材,包括一种叫灵长类动物脑立体定位装置的器材,我当时并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器材。他们用恐吓信骚扰实验人员、毛皮商和牧场主,在他们的电话留言机上留信息威胁他们,有时候还肆意破坏他们的居所或在他们孩子学校的操场上挂出令人震惊的虐待动物的图片。

少数媒体的报道很有同情心,但大部分媒体并没有。路透社把动物解放联盟的袭击活动描述成方舟的故事,只是掌舵的不是诺亚,而是兰博。但每个人都同意动物解放阵线迟早会闹出人命,他们会杀掉关键人物,杀掉人。现在的形势已经险象环生了。

我看到了一篇1985年有人非法闯入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的报道。这次事件中,犯罪嫌疑人偷走了很多动物,其中有一只叫布里奇的婴儿猕猴。布里奇出生的时候眼睛就被蒙上了,因为研究人员想要测试一款为盲人婴儿设计的声波设备。他们的计划是让他在感官功能消失的情况下活三年,然后杀掉他去看看他大脑中控制视觉、听觉以及运动的部分分别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不想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必须在盲人婴儿和受折磨的猴子中选择一个。说实话,我一直希望科学的发展能使我们避免做出这种选择,而不是逼迫我们选择。我处理这种情况的办法是不再继续往下读。

1985年是洛厄尔离开家的那一年,离开前他已经被布朗大学录取。我们都知道他很快就要离开,但认为我们还能在一起待几个月。之前他跟马克和凯奇一起消失过,但几个月后他又回来了。这让我们相信他是我们的,即使他离开了我们,我们也能找到他。

联邦调查局告诉爸爸妈妈,西海岸动物解放阵线能熟练地进出独立的隔间、有安保的房子,并找到一条运送动物的地下铁路。但他们没透露为什么他们会找到洛厄尔,甚至认定他是犯罪嫌疑人。他们确实说过动物权利激进分子中最积极的就是那些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年轻白人男性。

戴维斯诊断实验室很久之前就重新建好了,而且正忙于进行动物解放阵线禁止他们做的实验。我可以随时骑自行车经过这个实验室,但却不能进去。现在所有动物实验室的安保措施都非常严密。

就在我要再次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把箱子还给我的时候,哈露出现了,给了一个不同的提议,就是打开现在这个箱子,看看里面有什么。我们绝对不会拿里面的东西。这一切都会悄悄地进行。但哈露绝对不可能连看都不看就把箱子还回去。我们都知道一个来自印第安纳(假设这个箱子来自印第安纳)的箱子里面会有什么。金币、装满海洛因的娃娃、中西部城市委员会作案视频以及苹果酱。

难道我不好奇吗?我的冒险精神都去哪儿了?

哈露竟然知道苹果酱,这让我很惊讶。但这并不能成为我放任她为所欲为的理由。我寄希望于密码锁能把她难住。她需要工具,甚至是一个拆弹专家。在黑猩猩研究中,这种挑战被称为食物难题。研究人员根据黑猩猩的成就和速度给它们打分,如果够新颖的话,还会有额外加分,但是它们会吃掉里面的东西,不管里面是什么。在黑猩猩看来,打开箱子而不拿里面的东西是非常不公正的。

我含含糊糊地反对了几次,最后我选择相信猜对正确密码(从1到10000)的数学概率,然后打算在下雨天跑到外面的商店给我们两个买咖啡。

很明显,只要边转动密码锁,边留心注意转动轴上的压痕,你就能在几分钟之内打开密码锁。我回来的时候,以斯拉在我面前演示了一遍。以斯拉把他平时的各种幻想都转变成了突击队员的实用技能。想想他会做的事情觉得还是挺恐怖的。

哈露是在三楼阳台上找到的他。他正在屋顶下练太极,并在压井管线里来回穿梭。“贱人,拿命来!你的屁股他妈的就跟炸鸡一样。”以斯拉曾经告诉过我,他过去的生活片段经常像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中。但我觉得好多人跟他一样,尽管其他人脑海中的电影类型跟以斯拉的不同。

在电影中,这其实是一个浪漫的镜头。哈露走进来,发现他有些郁郁寡欢,而他的动作十分优雅。她捻着自己的头发,之后镜头转到客厅,两个脑袋一起紧挨着密码锁。电影里,箱子里藏着一枚炸弹。我带着咖啡回来,在最后一刻阻止了他们。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阻止他们。相反,我听以斯拉解释了锁的构造,看着他进行了最后关键性的一转,看着他打开了箱子——这期间我一句话都没说。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翻箱子,都是无聊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衣服,运动服、黄色T恤,T恤胸部位置印着弯曲的红字“人类种族”。哈露把T恤拿起来,字下面是一个地球仪,地球仪转到了美国。各种肤色的人都朝着同样的方向奔跑,就像种族之分从来不存在一样。“太大了。”哈露说,明显兴趣不足。

以斯拉继续往下翻。“有了!”他说,“有了!”又继续说,“闭上你们的眼睛。”但没人照做,如果以斯拉让你闭眼你就闭的话,那就太傻了。

以斯拉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件东西。那东西就像从身体里钻出来的鬼魂,也像从粉蓝色棺材里出来的吸血鬼。以斯拉把它昆虫一样的四肢打开后,它就在以斯拉的手里弹起来了,眼睛平平的,嘴巴啪啪作响。“这他妈的是什么?”以斯拉问道。

他正拿着一个口技艺人的木偶,木偶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它像蜘蛛一样在打开的箱子盖上跳舞,一只小手攥着编织针,小脑袋上还戴着一顶红色蘑菇帽。“德法热夫人(1),”我告诉他,然后又补充说,“断头台夫人。”我总是不记得以斯拉是什么样的读者。这个木偶一点都不戏剧化。

哈露非常激动,脸都成了粉红色。我们现在暂时拥有的箱子是一个口技艺人的。一个上了年岁的德法热夫人玩偶正是哈露想要在箱子里找到的东西,所以她的脸颊变成了玫瑰色的。

以斯拉把手放在德法热夫人的背上,让她一下跳到哈露的背上,在那里划船嬉戏。以斯拉开始给她配音,她可能在替小女孩们感谢上帝,她可能在唱《马赛曲》或《雅克弟弟》。尽管以斯拉的法语发音很差,但他说的应该是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