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雨中来(第2/2页)

将近半夜时分,暴雨越下越大。另一个女人把椅子拖到摇椅跟前,两个女人就这样静悄悄的,一动不动,看着男人就着灯火把自己烘干。临近的一棵巴旦杏树上,一根伸出的树枝好几次敲打着没关紧的窗户;一阵狂风袭来,客厅里的空气变得潮湿。她感觉脸庞被割得生疼,但还是一动没动,直到看见那男人把最后一滴薄荷酒倒进了杯子里。在她看来,这场面有点儿象征意义。她想起了爸爸劳雷尔,想起他一个人掩蔽在畜栏里作战,用一杆打燕子的霰弹枪,把政府军一一打倒。她又想起了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写给爸爸的那封信,还有他授予爸爸的上尉军衔,爸爸劳雷尔拒绝了,他说:“告诉奥雷里亚诺,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什么战争,只是不想让这些野蛮人把我的兔子吃掉。”

在这番回忆里,她就像是把她在这所房子里仅剩的过去也一滴不剩地倒得干干净净。

“橱柜里还有什么吗?”她阴郁地问了一句。

另一个女人也用同一种语气,同一种声调,想着那个男人不会听见,说:

“什么也没有了。你记得吧,星期一我们就把最后一小把菜豆吃光了。”

说完,她们好像担心对话被那男人听到,都向桌子那边看过去,但她们看到的只是一团漆黑,桌子和男人都不见了。可她们知道,男人就在那里,看不见,但就在熄灭了的灯旁边。她们知道,雨不停他是不会离开这所房子的,她们还知道,在黑暗中客厅变得如此之小,要是那男人听见了她们的对话,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九五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