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二章(第4/11页)

他叫起来,“长官,你难道不应该更好吗!如果咱们回头看看你的便签……我准备写一份报告,意思和你的一样,关于法国平民的态度。这样责任就在我了……”

将军焦虑不安地说:“不!不!你承受得已经够多了。你的机密报告里说,他们怀疑你跟法国人有太多共同利益。这样这整件事就不可能了……我会叫瑟斯顿写点东西的。他是个好人,瑟斯顿,很靠得住……”

提金斯耸耸肩膀。将军令人吃惊地继续说下去:“可是在我背后我总听见时间带翼的马车急急追赶;而横陈在我们眼前的却是无垠永恒的荒漠!……[83]这就是一位将军的在这被诅咒的战争中的人生……你觉得将军全都是没文化的傻瓜。但是我花了很多时间读书,虽然我没读过任何十七世纪以后写下的文字。”

提金斯说:“我知道,长官,我十二岁的时候你就让我读克拉伦登的《伟大战役历史》。”

将军说:“如果我们……我可不想……简单地说……”他咽了咽口水——很少见到他这么做。他瘦得让人心疼,如果你只看看他本人,而不是他的制服。

提金斯想,“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他整个早上都很紧张。”

将军说:“我想说——这本不该由我来说——如果我们再也见不到面的话,我不希望你认为我是个无知的人。”

提金斯想,“他没有生病,他也不会认为我病情严重到快要死了……这样的家伙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他自己了。他想对人和蔼可亲一些,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将军停了下来。他开口说:“但是马维尔还写过更好的诗……”

提金斯想,“他在争取时间……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这都是关于什么的?”他的头脑慢了一拍。

将军看着他在行军毯上的指甲,说:“比如说,坟墓是个隐秘的好地方,但没人会在那里拥抱,我想……”[84]

听了此话,提金斯忽然想起了西尔维娅,轻柔的薄纱遮在她修长、闪光的双臂上……她正在给腋下扑粉,梳妆台两侧各有一盏电灯,将她笼罩在一片明亮的光芒中。她透过玻璃望着他,只动了动嘴角,显出微微的弧度……

他自言自语道:“人们都是要去那个隐秘的好地方的……为什么不呢?”她散发着檀香木的香水味。当她用天鹅绒毛般的粉扑拂过那些私密的地方,他听见她哼唱着,满怀恶意!就在那时,他看到门把手微微转了一下。她的手臂美得惊人,在一堆杂乱的镀了银的化妆品之间伸开来。极为撩人!但是很清白!她金色的礼服正好裹住臀部,坐在椅子上。

啊!她扯下太多淋浴链子了!

闪闪发光,光辉夺目,但又皱缩着,让提金斯想到雕花头盔里一个快要坏了的苹果。将军再一次在铺了行军毯的桌前的牛肉罐头箱子上坐下来,拿起他粗大的金色墨水笔,说:“提金斯上尉,我请你谨慎对待!”

提金斯说:“长官!”他的心沉了下去。

将军说这个下午提金斯将会收到调遣通知。他生硬地说:“你一定不要以为新的调遣通知是一种耻辱,这其实是提拔。”他,坎皮恩上将,要求掌管军需处的上校在他的,提金斯的士兵手册上写下最高的嘉奖。他,提金斯,在给最艰难的问题寻找解决方法上表现出最卓越的才能——上校要这么写!——另外他,坎皮恩将军,将要求他的朋友,佩里将军,指挥第十六小分队的那位……

提金斯想,“老天!我要被送上前线了。他要送我去佩里的部队……死是肯定的了!”

提金斯被指派负责佩里的团的第六营!

提金斯说道,但是他不知道这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帕特奇上校一定不愿意这样。他还在祈祷麦肯奇尼能回去呢!”

他对自己说:“他们这样对待我,我绝对要斗争到最后一息!”

将军突然叫喊着,“你看……这又是一件让你急死的事情……”

他憋住没有说下去,然后,像非常权威的人士对非常不重要的下属说话那样,干巴巴地问:“你的健康状况是第几类?”

提金斯说:“永久后方基地,长官。我的肺烂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忘记这件事……副指挥除了坐在扶手椅上等着上校被杀以外无事可做。”将军补充了一句,“我最多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非常仔细地想过了,我最多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提金斯说:“当然,我会忘记我的健康状况,长官……”

当然,提金斯永远不会抗议别人怎么对待他!

终于来了,自然的灾难!就像在电闪雷鸣中,大坝溃塌了。他的头脑正在跟洪水搏斗。什么才是最恐怖的?是泥水,是噪音,还是总是藏在心里的恐惧?或者担忧!担忧!你的眉毛上总集聚着紧张……就像视觉疲劳!

将军冷静地开口,“你会知道的,我无法为你做什么别的了。”

“当然,长官,我知道,没什么可以做的了……”这听起来足以惹恼将军。将军想听到反对,他想让提金斯提出异议。他仿佛是罗马的那位父亲,命自己的儿子自杀,但他想听到提金斯的劝诫。这样,他——坎皮恩将军——就可以彻彻底底地证明提金斯是个不体面的人……这法子不奏效。

将军说道:“你会明白,我不可能——没有哪个指挥官可能!——允许自己治下发生这种事……”

“既然你这么说,我必须接受,长官。”

将军挑起眉毛看着他,说:“我已经告诉你,这是晋升。我非常佩服你的指挥能力。当然,你不是一名士兵,但是你会在民兵部队里做一位了不起的军官,而我们现在的军队都是民兵了……我强调一下,除了在军队中失职的军官以外,没有一位军官有你这样难以理解、令人尴尬的私生活……”

提金斯说:“你太直接了!”

将军说:“一位军官的私生活和他军队生活之间的关系就像战术和策略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可以避免,我就不想追究你的私生活。这非常令人尴尬……但是让我这么对你说吧……我希望小心谨慎一点。但是你什么都有了!你的妻子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又出了丑闻……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如果,在发生这些事之后,我还显示出对你特别优待的话……”

提金斯说:“请不要再说了,长官,我明白。”他试着想象忧郁而讨厌的麦肯奇尼所说的话……仅仅是两个晚上之前……他记不得了……肯定是在暗示西尔维娅是将军的情人。他记得,当时这好像不可思议……啊,他们还能怎么想?他对自己说:“这绝对彻底阻止了我在这里待下去!”他大声说:“当然,这是我的错。如果一个人对付不了他身边的女人,让她们失去控制,他只能责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