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第2/3页)

博勒被罚款二十五元。

《新闻报》登出一则消息:

“失踪的球”一案

行凶者被罚

尽管博勒花了将近三百元试图标中失踪的球,但是连个安慰奖都没得到。

在法院结案后不久,博勒就停止了日常的理发,也不再看《卫报》。

我记不得博勒为什么不再看《晚报》了,但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再看《新闻报》。

战争期间,西班牙港有一阵子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住房紧缺。一九四二年,一名声称能救济无房户的慈善家出现了,他说他预备启动一个建房互助计划,愿意参加这项事业的人,只要存入两百元作为基金,一年后他们就可不花一分钱得到一栋崭新的房子。一些重要人物都支持这个新计划,还举行了许多的宴会,为这个项目打下一个美好的开端。

这个项目投入了大量的广告,据说有五六栋楼盘已经建成,并交付给了一些参加过宴会的人。报上刊登出多张人们手拿钥匙开门并迁入新居的照片。

博勒看了《新闻报》上的这些照片和广告后,掏了两百元。

一九四三年,建房互助会的负责人失踪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两三千栋梦想中的住宅。

博勒从此终止读《新闻报》。

那年十一月的一个周日,博勒向我们这帮坐在芒果树下等着他理发的人宣布了一个声明。

他说:“现在我告诉大家一些事情。请上帝为我作证,如果我违背了我的誓言,那就让我的两只眼睛瞎掉。听着,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看报,哪怕我学会了中文,我也绝不看中文报纸,你们听清了吗?你们不要相信报纸上的任何东西。”

当时他正在给哈特理发,哈特听完后立刻站起身离开了。

后来哈特说:“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我们再也不能让博勒理发了。你们明白,这家伙真的把我吓着了。”

我们不必好好琢磨哈特的决定,因为几天后,博勒就来告诉我们说:“我会一个一个地拜访你们这帮家伙,因为那将是你们最后一次看到我。”

他看起来十分沮丧,我想他就要哭出来了。

哈特说:“这下你要做什么?”

博勒说:“我要离开这个岛,永远不再回来。这儿到处是该死的骗子。”

埃多斯说:“博勒,你会带走小推车吗?”

博勒说:“不会,怎么,你喜欢它?”

埃多斯说:“我在想,对我来说,它似乎挺不错的。”

博勒说:“埃多斯,车归你了。”

哈特说:“你去哪儿,博勒?”

博勒说:“以后就知道啦。”

那天晚上,他离开了我们。

埃多斯说:“你们认为博勒是疯了吗?”

哈特说:“不。他是去委内瑞拉了。他之所以保守秘密,是因为委内瑞拉的警察不喜欢从特立尼达过去的人。”

埃多斯说:“博勒真是个好人呀,他走了我很难过。你们知道,有些人还对博勒留下的小推车眼红呢。”

那天晚上很晚,我们去了博勒的小屋,把他留下的所有有用的物品都一扫而光,不太多,就一小块油布,两三把旧梳子,一把弯刀,一条板凳。我们都很伤心。

哈特说:“这个国家的人对可怜的博勒的确不怎么样,我对他的离开没有一点责怪。”

埃多斯很实际地环顾房间,说:“但是,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伙计。”

第二天下午,埃多斯宣布:“你们知道那辆小推车我换了多少钱?两元!”

哈特说:“这事你做得太他妈急了,知道不,埃多斯。”

然后,我们看见博勒本人在米格尔街上走。

哈特说:“埃多斯,你有麻烦了。”

埃多斯说:“是他自己给我的,又不是我偷的。”

博勒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更疲倦更沮丧。

哈特说:“怎么了,博勒?你创纪录了,伙计。别跟我说,你去了一趟委内瑞拉,又回来了。”

博勒说:“该死的特立尼达人!该死的特立尼达人!我不明白为什么希特勒不来这儿,炸死岛上那些婊子养的。他炸错人了,你们知道吗!”

哈特说:“坐下吧,博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博勒说:“现在不行。我有些事要先去办一下。埃多斯,我的小推车呢?”

哈特笑了。

博勒说:“笑什么,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小推车呢?埃多斯,你以为你能做出那样的推车?”

埃多斯说:“你的小推车,博勒?可是你已经给我了。”

博勒说:“我要你把它还给我。”

埃多斯说:“我把它卖了,博勒。瞧这两元钱,是我卖了赚的。”

博勒说:“你出手可真快,伙计。”

埃多斯站了起来。

博勒说:“埃多斯,有一件事我求你以后别再做了。听着,埃多斯,当我求你了,别再找我理发了,我都不相信自己。去把我的那辆小推车买回来吧。”

埃多斯嘟哝着离开了。“这个世界真可笑,还真有人把一辆小推车看得那么重。它能跟我的蓝色清洁车一样吗?”

博勒说:“如果我能亲手抓住那个拿了钱却没把我送去委内瑞拉的孬种,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你们知道那人干了什么吗?他开着摩托艇带我们兜了一晚上,然后把我们扔在了一片沼泽地,说到委内瑞拉了。我碰见一些人,就和他们说西班牙语,但他们摇着头大笑。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他还是把我们搁在特立尼达,只不过距离拉布雷亚三四英里。”

哈特说:“博勒,你还不知道你有多幸运呢。有些这样的人会把你杀了,然后抛尸野外,伙计。他们可不想给委内瑞拉的警察惹麻烦。要知道,去委内瑞拉是违法的。”

打这之后,我们很少见着博勒。埃多斯设法找回了那辆推车,让我转交给博勒。

埃多斯说:“你知道黑人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就过不好吗?当时你也在场,他自己给我的,现在又让我还给他。就给他吧,告诉他,埃多斯让他见鬼去吧。”

我对博勒说:“埃多斯说很抱歉,让我把这辆小推车送回来。”

博勒说:“你了解黑人是什么样的,他们拿别人东西的时候手很快,轮到给别人点什么就不情愿了。这就是黑人过不好的原因。”

我说:“博勒先生,我也拿走了一件东西,但我送回来了。就是那块油布,我拿给我妈了,可她让我拿回来。”

博勒说:“不要紧。对了,孩子,这些天谁给你理发的呀?你的头看起来像只鸡窝。”

我说:“是塞缪尔给我理的,博勒先生。我告诉过你,他根本不会理发。你瞧他把我的头理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