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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子里有牛肉和野味,虽说都是当时的家常菜,不过放在崭新的瓷盘里,又被刚擦过的枝形灯一照,那可真是五光十色,和平时大不相同了。阿黛莱达明知今天只有一位客人,还是摆出了八副刀叉,桌子正中央放着一瓶葡萄酒,这种礼遇未免有些过分了。这也难怪,从一开始,她就把來客和某位战功卓著的军人弄混了。在我家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虚幻的气氛。

幸亏阿黛莱达的两只手(说真格的,她那双手漂亮极了,洁白细嫩)确实引人注目,足以遮盖住她那种装模作样的打扮,不然的话,她的装束可真要令人忍俊不禁了。客人正在踌躇着检查衬衣领扣的时候,我抢先一步说:“这是我的妻子,我的第二任妻子,大夫。”一听“大夫”两字,我妻子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一片乌云罩住了她的面庞。她坐着不动,伸了伸手。虽然还是面带笑容,可是我们走进饭厅时看到的那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已经一扫而光。

来客像军人似的把靴子一磕,手指张开举到太阳穴,然后朝她坐的地方走了过去。

“是的,夫人。”他说。无论对谁,他都不叫名字。

他握住阿黛莱达的手,笨拙地摇了摇。我这才发现他的举止相当粗鲁莽撞。

他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周围是崭新的玻璃器皿和枝形灯。他那邋里邋遢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桌布上的一摊汤迹。

阿黛莱达给大家斟上酒。开头的兴致已经烟消云散,现在光剩下闷气了。她似乎在说:“好吧,一切都照常进行吧。不过,完了事你得给我说说清楚。”斟完酒,她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梅梅准备给大家布菜。这时候,客人把身体往后一仰,两手扶住桌布,笑着说:

“嗯,小姐,请您给我煮点青草,端上来当碗汤吧。”

梅梅站着没动,差点儿笑出来,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扭过脸来看看阿黛莱达。阿黛莱达也笑了笑,分明感到十分茫然。她问:“什么草,大夫?”而他用反刍动物特有的那种慢吞吞的声音回答说:

“普通的草,夫人。就是驴吃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