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奔马 第二十四章(第2/3页)

油印机一台及附属品一套。

笔墨类

绷带、止血药、提神用烧酒

水壶

手电筒

“……大致就是这样。这些东西由大家分头买齐后,一点点地藏在准备好的隐蔽地点。回东京后立刻开始物色隐蔽地点。”

“所需要的经费够用吗?”

“是!饭沼君的存款全额是85元,再加上其他各位的存款,一共有328元。另外,刚才来这里前,还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挂号信,信封上只写着‘明治史研究会全体成员收’,我想当着大家的面拆开,就把它带来了。这信有些奇怪,里面装的也许是钱。”

相良打开信封,只见里面装着10张百元大钞,大家都很惊愕。信封里还有一页便笺,上面写着两三行字。相良念道:

这是匆匆卖掉老家山林的钱,是干净的,请你们派上用场吧。

佐和

“佐和?”

听到这个名字,阿勋的心不禁猛地颤悠了一下。

佐和又做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虽说阿勋相信这钱确实是干净的,可他还不清楚,佐和这样做,是想以这个开盘价来换取刺杀藏原的行动呢,还是打算借赴死前留下千元巨款以作纪念这种形式来表示自己将要单独采取行动?

阿勋必须尽快做出决断。他说道:

“这个佐和是塾里的塾生,一个沉默寡言的同志。这笔钱可以收下。”

“太好了!这样一来,经费就足够了。我们如有神助!”

相良扮着怪相,把百元大钞紧贴在眼镜上,装作顶礼膜拜的样子。

“具体问题以后再做说明,先决定日期和时间吧。详细时间已经写在计划里了。如果行动时夜已经很深,就显不出停电的效果,因此应以晚上10时为上限。然后要在一个小时内袭击日本银行。关于行动的日期……”

这时,阿勋的心中,仿佛现出了太田黑伴雄在新开大神宫的神前虔诚叩拜,以求神示的姿影。

当时正是盛夏正午时分,太田黑伴雄在正殿中进行的两个祈请分别是:

以死谏当道,恶政须革新。

夜暗挥宝剑,当道奸佞除。

这两个祈请都没能得到神的嘉纳。现在,阿勋他们想要卜问的神意是后面一条。

虽说存在着夏天和秋天,肥后和甲州,明治和昭和等区别,但青年们都渴望能在暗夜里挥舞那嗜血的宝剑。那本小册子中的故事,不知不觉间已冲破语言的堤坝,漫溢到现实的田野上来了。早在阅读那个故事时就熊熊燃起的灵魂之火,并不能因此而得到满足,而是急切地真正要去放火了。

白鸟冲天翔,

我自阵阵心相慕。

若能追随去,

空遗骸骨在人世,

亦为何所惜?

樱园先生的这首和歌,就像昨天刚刚吟唱过似的,在阿勋的脑海里响亮地回旋。

大家都沉默地看着阿勋的脸色,谁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阿勋正仰视着对岸悬崖绝壁的上空。夕限映照下的彩云,已不似先前那样流光溢彩,却还保留着非常醒目的纹理,恍若用梳子细细梳理过一般。阿勋在期待着,神的眼睛能从那彩云的纹理间看到自己。

绝壁已被染上黄昏的阴影,还能清晰看见的只有崖下浅滩的白色浪头。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传奇故事中的人物。自己和伙伴们,也许正处于将被子孙后代永远纪念的那个光荣时刻。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许是由于其他缘故,在这晚风的清凉中,竟蕴含着纪念碑上青铜的寒意。该是神明显灵的时候了吧?

……没有显现出任何关于日期和数字的启示。在那高雅的彩云光辉中,没有出现强加于彩云之下的他心灵的迹象。没有产生任何无须语言便可直接进行感性交流的东西。像是遭到琴弦的拒绝,竟没有一丝音响。

虽说如此,却也没像太田黑伴雄那样清楚地知道已被神明所拒绝。现在,神明还没有明确地表示拒绝与否。

阿勋在考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现在,聚集在这里的朝气蓬勃的青年都不满20岁,他们把热烈而明亮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阿勋身上,把阿勋视为高高的悬崖峭壁上的圣洁神光。事态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时机也已经成熟,现在必须出现某些征兆。然而神明却未置可否,好像模仿人间把难以决断和不尽如人意的事情搁放在一边那样,在天际的光华中,就像把脱下的御鞋随便丢在一旁似的,放弃了应有的决断。

这一切都急于得出结论。在阿勋的心中,某些东西暂时闭合上了盖子。宛如蛤蜊闭合上贝壳那样,一旦遇有情况,平常总是暴露在外接受潮水冲刷的那“纯粹”的肉块便被覆盖、保护起来。一个小小的恶的观念,如同海蛆①一般从心头一隅爬过。早已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像这样在必要的时刻闭合起自己心灵的盖子了,但只要做过一遍,就会很快习惯起来,在以后的多次重复中,也就变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了。

阿勋并不认为这是说谎。当神明还没有明示真实和虚假时,人们便妄测为说谎,实在是一种僭越。只是他现在必须像老鸟喂雏那样,尽快对他的同志们说上几句。

“12月3日夜里10点。这是神的御示。就这么决定吧!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是足够准备的。此外,相良你可忘了一件大事。这是一场纯洁、高尚的战争,如同百合花一般圣洁的战争。为了让后世的人们能够把它称之为‘百合战争’,请你把鬼头槙子送给我们的那些‘三枝祭’用的百合花,每人分上一瓣,出发时务必把它珍藏在胸前的口袋里。这样,就一定能得到狭井神社武神的保佑……另外,对在12月3日,也就是星期五这天行动有异议的人,请当场提出来。或许还有一些个人的情况。”

“连命都豁出去的人,还有什么个人情况啊?”一个人大声说道,大家都笑了。

“那么,现在开始报告各人的准备情况。大桥、芹川,你们先向大家报告一下对目白变电所的调查和破坏计划!”阿勋命令道。

大桥和芹川稍稍推让了一下,结果还是善于言谈的大桥站了起来。

每当同阿勋说话时,芹川总像新兵似的紧张地挺起胸脯,常常在他那激动的感情还没表达出来之前,倒先口吃起来,使得别人很难听懂。但他行动起来却很踏实,从未耽搁过命令他干的事。说话时只要一激动,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边哭一边说似的。他在报告时,不善于把事物归纳出条理来,因而由头脑灵活、口齿伶俐的大桥来替代他,而他却在一旁认真地倾听着,同时不停地用力点头以示赞成。

①甲壳类等脚目的节足动物,身体为长卵形,褐色,体长约三厘米,胸脚异常发达,常吸附在岩石或船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