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页)
凉环放下了心,她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只是这样而已。她脸上显出了些许的笑,半是如释重负,半是可以出去的欢欣,当即答应,“若真的只是这样,那我喝。”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凉环微讶地低头看向怀里的程临,程临又说了一遍,“不行!”
“临郎,只是嗓音变得粗一点,又不影响说话,没事的。”凉环劝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不行,”程临撑着地坐了起来,他盯着凉环,“谁知道她那碗里到底是什么药,你不能喝。”
“无妨,”绯钰打断了他的话,“这药我先喝一半,剩下的一半再给凉环。”
凉环闻言更加安心了,“你瞧,不会有事的。”
“不行就是不行!”熟料程临根本不听凉环的劝慰,他抓着凉环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男人的眼里充斥着不可置疑的坚决,他喘息着,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紧张焦灼,“我不许你为了我伤害自己的身体,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不带你走!”
“临郎……”凉环眼眶一热,扑进了男人怀中,哽咽啜泣,“没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你离开这里,就算是从此失声我也甘之如饴。”
“可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付出。”程临站了起来,他的身形还是有些踉跄的,疼痛未消,男人脸上布满了冷汗。他拍了拍凉环的肩膀,对着她道,“你等着,等我凑足了钱,堂堂正正地赎你出去,别喝那药,千万别犯傻,等着我,啊。”说罢,转身欲走。
凉环一愣,她望着男人有些仓皇的身影,茫然道,“临郎?”
硫潋先一步挡在了门前,她手上的匕首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迫使男人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你、你们想干嘛!”程临后退了半步,扭头冲着绯钰大喊,“让我走!”
“来都来了,怎好空手回去。”绯钰轻轻地晃了半圈手中的药,“怎么,这么为难么。坏了一点嗓子而已,照旧能说话。”
“还是说,”女子吐出一股白色的烟丝,烟雾缭绕,在如梦似幻的香烟后,她眸光望了过来,“她若是没了这把好嗓音,就对你无用了?”
这话像是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寒风,一瞬间将两人冻得僵硬。
凉环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程临的背影,程临低头,双拳在袖子里捏紧。
“你休要挑拨离间!”他忽地转身,对着绯钰吼道,“我和凉环是真心的,我只是不忍她为了我损害身体而已,别把你那一套阴谋诡计放在我的身上!”
凉环脸上的愣怔就此消散,她弯起了眼眸,像是看见了三月桃红柳绿、一片新景。
她点了点头,笑得甜蜜,“对,临郎待我是真心的。”
可话音刚落,女子的下巴倏地被人捏住。绯钰扔了手里的烟,端着碗径直将药粗暴地往凉环嘴里灌去。
“你干什么!”程临急忙上前阻止,还未走出一步就被硫潋锁住了身形。他眼睁睁地看着凉环被灌了一整碗的药,直到那碗空了、被扔在地上、滚了两圈、碎了一角。
女孩抚着喉咙,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药汁流经喉管带起了一阵酸涩的疼痛,她匍匐在地,狼狈得咳了好一会儿,咳得双眼泛泪,许久才发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临…郎……”救我。
如织机纺纱般刺耳难听。
程临身体一软,噗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
完了,全完了。
“我还给你两个选择,”绯钰捡起了烟,掸了掸衣袖,目光落在了失魂落魄的男人身上,“要么,带凉环离开;要么,我把我楼里嗓音最好的娘子送给你,保证她对你言听计从,再赠你五十两金。”
她将烟含进了嘴中,居高临下,“你选。”
“第二个!我选第二个!”方才还灰败的男人忽地脸上焕发出了奇异的光彩,他膝行着爬到了绯钰面前,拉着她的裙摆,仰头兴奋道,“你说话算话?”
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凉环抬眸,愣愣地望了过来,可男人再没有看她。
“临郎?”她怀揣着些许希望,试探地唤了一声,对方回眸瞥了她一眼,脸上有三分的不自在,好像看到了什么让自己难堪的东西一般。
于是他很快扭回了头,又热切地望向了绯钰,“我什么时候能带人走?”
“随时。”绯钰笑着,对着硫潋抬了抬下巴,“带他走吧。”
程临大喜过望,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回他主动朝着硫潋而去。
他没再看地上的凉环一眼。
“姐姐,真的带他走?”硫潋垂眸,瞥了旁边的凉环一眼。不管怎么说,凉环都还在旁边看着。
“当然。”绯钰颔首,执烟而笑,笑容愉悦且恣意万分。她就喜欢看这种一眼望得见结局的故事。
“对对对,我们赶紧走吧。”程临点着头附和,急不可耐地往门口走去。
硫潋又看了一眼凉环,最终还是跟在了男人身后——从后扭断了他的脖子。
咔哒——
一声轻响,她将这个男人带离了人世。
没有尖叫、没有反抗、没有丝毫的动静,他便止住了呼吸,正倒在了凉环的面前。
而她也没有哭喊、没有嘶吼,只是无声又恍惚地看着。许是眼前的泪太浓,她看不清楚,看了许久也没能看个明白。
硫潋低头,她发现凉环脸上苍白一片,眼泪和药汁纵横,可眸里的神色还是怔然困惑的,她还维持着向男人伸手的姿态,像是乞求他的救赎、乞求他带自己离开。
硫潋低语,“他不在乎你的钱,因为你对他而言,比钱更重要。”
凉环猛地抬头看向了硫潋,这一句话打碎了她的长安梦,将她拉回了载有尸体的房间。
她眼中的茫然太甚,硫潋遂一边拖拽尸体一边解释,“凭你的才情,若是带你回长安,将你送入长安的青.楼里,你必然也能在长安出名。到了那时,由你在长安里传唱他写的诗词,他又何愁不得赏识。”
“为什么不直接在长安找妓?”绯钰替硫潋回答了接下来的问题,她走了两步,弯腰捡起了方才扔下的纸张。
“仓禀无宿储,徭役犹未已。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她读了两句,在荒诞中笑得不能自己,“一个手上没有半点茧子的人,也能写出这种诗来?”
她将手里的纸高高抛起,“这是韦应物的新作,你这叠纸里,但凡他不许让你唱的,那都是别人之作,只有两首歪诗是他自己所写。”
“凭他这点子墨水,长安哪个歌妓瞧得上他?可不是得去外乡找个蠢笨好骗的。”
凉环良久无法回神,短短的两刻钟,她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如今浑身冰冷,醒转不能。她的指尖还能想起男人掌心的温暖,可此时冷得根根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