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伊甸园里的波多里诺(第3/5页)

“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愿意失去那一股欲望。它绝对足以让我贡献我的生命。”

总之,阿布杜成功地找到一条逃出城堡的路,并回到了早已认为失去他的家人身边。他的父亲担心厄罗瓦汀出手报复,所以要他离开圣地,把他送往巴黎。逃离厄罗瓦汀的城堡之前,阿布杜为自己拿了一罐绿蜂蜜。但是,他对波多里诺解释,因为害怕那该死的膏状物不会带他回到那同一片绿洲,让他再次体验无尽的狂喜,所以一直都没有再尝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承受那一股激动:公主从今以后都和他在一起,没有人能够把她从他的身边带走。与其在虚假的记忆当中拥有她,不如就像一个结局一样,情意绵绵地看着她。

一段时间之后,为了让他的歌谣从公主遥远的存在当中找到一股力量,他偶尔会冒险去尝一点点蜂蜜,用勺子的末梢取用足以让舌尖芬芳的一点点。他因此经历了短暂的狂喜,而这就是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

阿布杜的故事引起了波多里诺的兴趣,他也被出现幻觉而见到皇后的可能性吸引,就算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阿布杜没有办法拒绝他希望尝试的要求,而波多里诺只感觉到轻微的昏沉,以及一股想笑的欲望。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情绪非常亢奋,奇怪的是并不是因为贝阿翠丝,而是为了祭司王约翰——他因为这件事而自问,自己真正欲求的对象是不是这个到不了的王国,而不是心中的那位女士。这一个晚上的经过就是这样。此刻几乎已经脱离蜂蜜效应的阿布杜,和仍有些微醺的波多里诺,开始讨论起关于祭司的事情,也提出了这个人是否真正存在的问题。由于绿蜂蜜的效果,似乎就是让人触及从来不曾见过的东西,他们于是认定,祭司这个人确实存在。

这个人确实存在,波多里诺如是决定,因为并没有找到反对他存在的理由。阿布杜也同意这个人确实存在,因为他曾经从一名学者口中听说,米底亚人和波斯人的国度再过去的地方,有一些基督教的国王在那一带对抗异教徒。

“这个学者是什么人?”波多里诺全身微微颤抖地问。

“波罗内。”阿布杜如是回答。于是,他们隔天就开始寻找波罗内。

波罗内是一名蒙贝利亚尔的学者,他就像他的同类一样四处流浪,今天还在巴黎(造访圣维克多图书馆),明天就不知道身在何方,因为他似乎正在进行一项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及的计划。他有一颗相当大的脑袋,上面长满了蓬乱的头发,还有一双因为在灯光下大量阅读而泛红的眼睛,不过他似乎真的是一名科学知识渊博的学者。从第一次见面,地点理所当然是在一间酒馆里,他就已经让他们折服,并对他们提出了会让他们的教授花上数天去争辩的细微问题:精子是否能够冷冻,妓女是否能够怀孕,头部出的汗是不是较身体其他部位的汗更容易发臭,在羞愧的时候耳朵是不是会泛红,男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是否较面对情人的婚礼更加悲伤,贵族是不是应该拥有下垂的耳朵,还有疯子的病情是不是会在月圆之时恶化。让他最感兴趣的问题是关于真空,在这个主题上面,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一名哲学家都更为博学。

“真空……”波罗内表示,他的嘴巴已经不太灵活,“并不存在,因为大自然厌恶这样的事。首先,它非常明显地因为哲学的原因而不存在,如果它确实存在的话,它就会是某种实体或事件。它不是实体的物质,否则它会是一种实在的物体并占有空间,它也不是非实体的物质,否则它就会像天使一样拥有智能。它不是一种事件,因为事件仅以实体物质的特性而存在。第二,真空并不因为物理的原因而存在:拿一个圆筒状的花瓶为例……”

“但是为什么,”波多里诺打断他,“证明真空并不存在会让你感到这般有趣?真空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我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因为真空可能是一种间质,也就是说,存在于尘世的物质和物质之间,或者超越我们所见的宇宙,被封闭在天体的巨大领域里。如果是这样,在这个真空当中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世界。但是如果我们证明间质的真空并不存在,延伸的真空就完全不可能存在。”

“但是,其他的世界是不是存在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我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因为这些世界如果存在的话,耶稣基督就必须在每个世界牺牲一次,奉献面包与葡萄酒。所以,至高无上的圣物——奇迹的见证和痕迹——就存在着许多副本。如果我不知道某个地方可以找到至高无上的圣物,我这一生还有什么价值?”

“这个至高无上的圣物是什么东西?”

波罗内这个时候中断他的谈话,“这是我的事,”他表示,“有些故事不应该传进外人的耳朵里。我们谈谈其他的事:如果有这么多个世界存在,就会有同样多个最初的人类,同样多个亚当,同样多个夏娃,并犯下同样多次的原罪。所以也存在着同样多个让他们遭到驱逐的伊甸园。你们能够想象一个像伊甸园这般至高无上的东西存在许多副本吗?就好像许许多多的城市拥有像圣热纳维耶沃一样的河流,一样的山丘?伊甸园只有一个,在一处比米底亚和波斯更加遥远的国度。”

他们终于谈到了重点,于是他们对波罗内提起了对于祭司王约翰的猜测。没错,波罗内曾经从一个修道士的口中听说过位于东方的这个基督教王国的故事。他曾经阅读过一份报告,提到一名来自印度的主教多年前对教皇卡利克斯特二世的一次造访。报告中提到了教皇和他之间,因为语言的差异太大而沟通困难。那名主教提到了发源自伊甸园的费森河——有人亦称之为恒河——流经的琥拿这座城市,而在城外一座山上有一座圣殿,保存着使徒托马的遗体。这座山因为耸立在一座湖当中,所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接近。但是每年湖水会消退八天,让当地虔诚的基督徒得以前往瞻仰使徒栩栩如生、就好像从未丧生的完整遗体。根据文中记载,他的脸孔甚至散发出星星一般的光彩,长及肩膀的头发和胡须为红棕色,而他身上的衣物就好像刚刚才缝制完成。

“不过,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这名祭司就是祭司王约翰。”波罗内谨慎地表示。

“确实没有任何迹象,”波多里诺反驳道,“但是,这件事让我们很感兴趣,因为长久以来就不断有人向我们提及远方某个快乐而陌生的王国。听我说,我那位亲爱的奥托主教在他的《两个城邦的记录或历史》当中,提到一位乌果·贾巴拉。这个人曾经表示,祭司王约翰打败波斯人之后,一度设法去帮助圣地的基督徒,但是他们因为没有渡河的船只,所以不得不在底格里斯河岸止步。所以,祭司王约翰住在底格里斯河的另一边,对不对?但是更有趣的是,早在乌果开口之前,所有的人应该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我们再仔细回顾奥托的书,他并非凑合着随便写一写。为什么这个乌果必须像是为祭司王约翰辩护一样,前去向教皇解释他没有到耶路撒冷帮助基督徒的原因?因为,非常明显,某个在罗马的人抱着这样的希望。当奥托谈到乌果提及祭司王约翰的时候,他写道:Sic enim eum nominare solent(他们已经习惯召唤他)。这样的复数代表什么意思?显然并不是只有乌果一个人,而是所有其他的人都有召唤他的习惯——而且在当时就有这样的习惯。奥托又写道:乌果确认祭司王约翰就像他的先人东方贤士一样,也想要前往耶路撒冷。奥托接下来并没有指出乌果表示他并未成功,而是fertur(听说),接着由其他的人——复数——asserunt(确认)他并未成功。所以,我们从老师身上,学到了真相最佳的证据……”波多里诺如是下结论,“就是延续我们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