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斯太太

学校假期后的第一个周末结束了,密涅瓦一家离开斯塔灵思,以便让唐斯太太全面收拾一下屋子。等到他们再去,已经五月份了。乡下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它洗去了春天那份轻佻的不安定的优雅,呈现出虽然依然纯洁却更为沉静的可爱魅力。

唐斯太太一出现在门口,密涅瓦夫人就知道了,情侣们和主妇们所普遍具备的对情绪氛围可怖的敏感告诉她,有些不对劲。她不确定这兆头预示的是哪种坏情况——主观的(或者说愤怒的)还是客观的(或者说灾难的)。总的来说,她知道这不可能与孩子们相关,因而希望是后者。水管破了总比感情受伤好处理得多。但是真的没可能与孩子们有关吗?或许他们在路上的时候,有电话留言...

“一切都好吗?”她一边好像漫不经心地问道,一边摘下手套。

“呃,不,夫人,我几乎说不出。”唐斯太太顿了一下,这停顿让人感到不详。

“(哦,快点,你这个老傻瓜,别把我吊在这儿,七上八下的,到底他们谁出问题了?托比?朱迪?还是维恩?)很遗憾听到你这样说,发生了什么?”

“哦,夫人,没有什么事发生,只是有一股很蓝(难)闻的气味。“

密涅瓦夫人松了一口气,几乎要放声大笑。

“气味?哪儿?”

“到处,夫人。这房子的后半部分全都是。很蓝(难)闻的气味。”

密涅瓦夫人穿过门厅,打开了通往厨房的门,又立刻关上了。

“天哪!”她说,“真是无法形容。”

唐斯太太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神态,这神态是那些被怀疑夸大其词结果却证明事实更夸张的人所特有的。

“唐斯认为是排水管的问题。他妈妈就死于伤寒。”

克莱姆放好车,走过来。

“看这儿,克莱姆,你应该懂——是排水管吗,是不是?”

“我是个建筑师,”克莱姆说,“不是卫生检查员,不过让我来闻一下——哦,上帝!”他同样惊慌地关上了走廊的门。

“我和唐斯一直坐在书房,先生,用酒精灯做的饭,我们想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克莱姆说。“但是你们究竟为什么不叫个水管工来呢?”

“开始我们想也许会变好,”唐斯太太解释道。“但是当事情开始变得太糟糕的时候,我们确实给贝特曼先生打过电话。不过那是三天前的事了——他现在正在给礼堂装新浴室,你知道这里的商人忙起来都是什么样,不管不顾。他们才不担心谁得伤寒呢。”她是个伦敦人,但是嫁去了肯特郡;过去的二十五年只不过让她更加相信伦敦以外的地方实际上都是中非。

“没人会得伤寒,”克莱姆不耐烦地说,大步走去打电话。

“现在是周六下午,先生,”唐斯太太提醒他,带着忧郁的意味。“到周一才有人。”

“来,”密涅瓦夫人说,她的好奇心战胜了想吐的感觉。“让我们试着找出来到底是什么。或许根本不是排水管,或许是地板下的一只死老鼠。”

“像一只死羊一样讨厌,”克莱姆在他们捏着鼻子沿着厨房走廊走的时候说道。

“像一只死拂拂(狒狒)[8]一样讨厌,”密涅瓦夫人说。他们顺着气味走过厨房、碗碟洗涤室和食品贮藏处,直到他们走到就在花园门内的一个小洗刷处和盥洗室,气味在这里似乎是最难闻的。

“我猜这些碎片,角(绝)对是排水衮(管),”密涅瓦夫人说。但是克莱姆怀疑地环顾了一下雨衣、拐杖、网、鱼竿和高尔夫球棍堆成的垃圾,从墙上的挂钩上拿下了维恩的鱼饵袋。

“鱼饵,”他简短地说,“这小子可真行。”他们把鱼饵袋拿到花园倒空了。在这些浮漂、线和其他用具中间有两个罐头。第一个装着蚯蚓,另一个是海蚯蚓。全都已经不成样子了。

“果然,”密涅瓦夫人说,“有点太多了,真是浪费。”她补充到,“那天我们去邓杰内斯的时候我帮他挖的那些海蚯蚓。花了将近两小时。”

克莱姆的脸色很难看。他从工具房拿了一个铲子,把鱼饵深埋在厨房花园下。然后他走进室内给维恩写信。考虑到写信的时长和他肩胛骨的状态,密涅瓦夫人担心这一次克莱姆会过于严厉;但是当他后仰坐在椅子上读信,她看到他在信的空白处画了大量特有的大头针小人的图画时:她就知道没事儿了。唐斯太太端茶进来,一副有了新发现的样子,和蔼地说:男孩儿就是男孩儿。密涅瓦夫人更松了口气。低压槽已经过去:这会是个美好的周末。

[8] 此处应为捂住口鼻遮掩气味导致发音不清,下同。(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