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2页)

然而,现在从星期六至下星期三,她们是见不到亨利在身边了。这就是每一次思索的伤心的终曲。蒂尔尼上尉的信一定会在亨利不在的时候到;星期三她很肯定是个下雨天。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一样的阴暗。她哥哥如此不幸,她失去伊莎贝拉的损失又是如此巨大;而艾丽诺的情绪又总是因亨利不在身边而受影响!还有什么会让她提起兴致、觉得好玩呢?林子和矮树林总是那么光溜溜、干巴巴的;她已经没有兴趣了。而这座寺院,现在在她眼里也与别的房屋一样,不觉得怎么新鲜了。对于它曾促使她、帮助她做下了蠢事的痛苦回忆,便是这座建筑所能激发的唯一感情。她的思想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而她原来是多么想身临其境,走进一座女修道院哪!此刻,在她的想象中,什么都不如一座简朴、舒适、居室合理的牧师寓所那般诱人,犹如富勒顿那样,但还要胜出一筹,富勒顿有其缺陷,而渥德斯顿则可能没有。星期三到了就好了!

星期三终于到了,而且正如知足者所盼望的。这一天天气晴朗,于是凯瑟琳高兴极了。十点钟时,一辆四轮四马车载着他们三个人从诺桑觉寺出发;跑了近二十英里愉快的路程后,他们进了渥德斯顿。这是一个人口稠密的大村子,环境很不错。凯瑟琳不好意思说她认为这个村子很美丽,因为上将似乎觉得要为这一带乡村的毫无生气及村子的大小表示歉意。然而与她到过的别处相比,她在心底里倒更喜欢这里,并且一路上以羡慕的目光注视比小村舍正规些的一座座整洁的房屋,以及一间间小杂货铺。牧师寓所坐落在村子的另一头,离村子其他的房屋有一段距离。那是一座新建的坚固的石头房子,屋前有一个半圆形的草地,还有绿色的大门;当他们的马车到达门口的时候,亨利带着他独居生活中的朋友,即一只纽芬兰大狗和两三只小猎狗,已经等在那儿迎接他们,准备好好接待他们。

凯瑟琳走进屋去的时候,由于心情太激动,因此她既看不到很多东西,也说不出很多的话;于是,待上将要她说说对这房子的意见时,她连自己坐着的这个房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她朝四下里看了几眼之后,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最最舒适的一个客厅;然而她很谨慎,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因此她冷淡的赞扬让他感到失望。

“我们不说这座房子好,”他说。“我们不拿它与富勒顿和诺桑觉寺作比较,我们只是把它看作一座牧师的寓所而已。我们承认它窄小,但是也许还算体面,还可以住住;总的说不比一般的房子差;或者换句话说,我认为在英国,很少有乡村牧师的寓所及得上它一半好。不过,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是有的。我绝不会说不改进;任何合理的意见我都接受,也许扩建一个凸肚窗,不过,我们私下说说,没有什么比硬贴上去的凸肚窗更让我讨厌。”

这一番话凯瑟琳并没有听仔细,因此既没理解,也不觉得烦恼;这时亨利有意提起了别的话题,并津津乐道地说起来,同时仆人端进来满满一盘的点心,于是上将又恢复了自满的情绪,凯瑟琳则又如通常一样情绪放松了。

这个房间宽敞而匀称,布置得很华丽,现在作餐厅用;出了餐厅到院子里去时,她先看了一个小房间,那是房子主人专用的,特地打扫得非常整洁;后来又去看了准备用作起居室的房间。虽然房间里还没有放置家具,然而凯瑟琳见了这房间就非常喜欢,上将见了这情景也很满意。房间的形状非常漂亮,有落地窗,从窗口望出去尽管只是一片绿色草地,却让人觉得心情舒畅;于是她用感受到的诚挚朴素之情表达了当时的羡慕之意。“哦!蒂尔尼先生,你为什么不把房间布置起来呢?不布置起来多可惜!我看到过的房间要数这间最漂亮了;这是世上最最漂亮的房间!”

“我相信,”上将说道,露出非常满意的微笑,“房间可以很快布置起来: 就等一位女士的识见了!”

“呃,假如这是我的房子,那我就只看准这个房间不走了。哦!树林中有一间多么美丽的小屋子啊,而且是苹果树!这是一间美丽的小屋!”

“你喜欢它,把它作为观赏目标来赞扬,这就够了。亨利,记住跟罗宾逊关照一下这件事。小屋要留着。”

这样的恭维话使凯瑟琳很难为情,她立即不作声了;于是,虽然上将明白地请她挑选房间墙纸及帘帷的颜色,她却一点也不肯吐露这方面的意见。然而,新鲜的事物和新鲜的空气,对于驱散这些令人难堪的联想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走到屋外精心修饰过的地方,那里有一条环绕草地两边的小道,大约半年前亨利开始在这里施展他的才能。到了这里她才从原先的难堪中回过神来,觉得这里比她以前到过的任何一处玩耍的地方都美丽,尽管这里的灌木丛还没有角落里那个绿色长凳高。

他们踏访了别的草地,从村子的一角穿过,到马厩去查看了一下扩建设施,观看了刚会打滚的一窝小狗在可爱地玩耍;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而凯瑟琳还以为连三点钟也不到呢。四点钟他们要聚餐,然后在六点钟出发回家。从来不曾有一天过得这么快。

她不能不注意到,上将对那么丰盛的晚餐似乎并不觉有丝毫的惊讶;不但如此,他甚至还到边桌上去找冷肉,但那里并没有。他的儿子和女儿的观察却完全不同。他们难得见他在别人的餐桌上吃得这么津津有味;也从未见他对融化的黄油这么不在乎的。

六点钟,上将喝了咖啡之后,坐上了接他回家的马车;在渥德斯顿作客期间,从头至尾他的举止都令人十分满意,对于他的期望,她心里已经十分明了,因此,假若她对于他儿子的愿望也同样信心十足,那么凯瑟琳在离开渥德斯顿时,对于以后她以什么方式或什么时候可以再到这里来的问题,便不会有多少忧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