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页)

可是,地理问题也好,平静的心境也好,都不是一下子能解决的。按爱玛现在的心情,只能认定,这两者到时候都会迎刃而解。

这个令人感兴趣的一天的早晨来到了。威斯顿太太的忠实学生在十点钟,或者十一点钟,或者十二点钟,都没有忘记要在四点钟想想威斯顿太太。

“我亲爱的,亲爱的焦急的朋友啊,”她一边走出自己的房间,走下楼去,一边心里自言自语,“你总是为别人的舒适过于操心,可就是不为自己的舒适操心。我看你现在又坐立不安了,一次又一次地往他屋里跑,去看看一切是不是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帖帖。”她经过门厅的时候,钟正好打十二点。“十二点了。四个钟头以后我不会忘记要想想你。也许,在明天这个时候,或者稍微迟一点儿,我想他们可能全都来这儿访问。我看他们一定会马上就把他带来的。”

她打开客厅的门,看见有两位客人跟他父亲一起坐着——正是威斯顿先生和他的儿子。他们到了才不过几分钟,威斯顿先生几乎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弗兰克为什么提前一天到,她父亲正在非常客气地表示欢迎和祝贺,她就出现了,她也有了她那份惊奇、介绍和高兴。

大家议论了很久又都很感兴趣的弗兰克·邱吉尔的确就在她面前。他被介绍给她。她认为他受到的赞扬并不过分。他是个非常好看的青年——身材、气派、谈吐,都无可挑剔。他的脸很像他父亲,神采奕奕、生气勃勃。他看起来聪明机灵,又通情达理。她立即感到自己会喜欢他。他具有一种受过良好教养才有的毫不拘束的风度,还喜欢讲话,这使她相信,他是有意来认识她的。他们也一定不久就会熟识。

他是上一天晚上到伦多尔斯的。他急于要来,所以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启程早些,歇脚迟些,赶得快些,这样就可以获得半天时间。她为此感到高兴。

“我昨天就告诉你们了,”威斯顿先生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们,他会提前到达的。我是想起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做的。一个人总不能在旅途上爬行啊;总忍不住要比原来计划的走得快些。能在朋友们开始盼望之前就来到,能获得这种欢乐,即使在旅途上必须稍稍辛苦一点,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来到可以尽情享乐的地方,总是非常高兴的,”那位年轻人说,“尽管到现在为止我还不能指望有多少人家可去;但是回家来了,我觉得我可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家这个字使他父亲又得意地朝他看看。爱玛马上相信,他懂得如何使自己讨人喜欢。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肯定了这种信念。他非常喜爱伦多尔斯,认为那所房子布置得令人称羡。他几乎不肯承认房子太小。他赞赏那个地点、那条通到海伯利去的小道、海伯利本身,特别是哈特菲尔德,还承认自己一向怀有一种对乡村的兴趣——这种兴趣只有自己的家乡才能引起——并且一向有很大的好奇心,要来乡下看看。他以前从没有过这样可爱的感情,这个怀疑在爱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即使他说的是假话吧,那也是一种使人高兴的假话,而且说得使人高兴。他的态度并不做作,也不夸大。瞧他那神情,听他那谈吐,都好像他真的感到特别高兴似的。

总的说来,他们谈的话题都不外乎人们初次认识时说的那些。在他那方面都是些问话:“你会不会骑马?有舒适的林间马路吗?有舒适的散步场所吗?你们有许多邻居吗?也许海伯利有不少社交活动吧?在海伯利和海伯利周围有几所非常漂亮的房子。舞会——你们举不举行舞会?这儿的社交界喜欢音乐吗?”

他在所有这些问题上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们的熟识程度也随之而加深,这时候,他却趁他们的两位父亲忙于交谈的机会,把话题转到他的继母身上。他谈论她时用了许多好听的赞词,许多热情的称颂,还因为她使他父亲幸福,因为她亲切地接待他,而说了许多感恩戴德的话。这正好又证明了他懂得怎么讨好别人,也证明了他肯定认为讨她喜欢是值得的。他说的赞美话一点也不过分,她知道那完全是威斯顿太太受之无愧的。可是对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不大可能知道。他懂得什么话受欢迎,其他方面他却没什么把握了。“我父亲结婚,”他说,“是最明智的措施。每一个朋友都一定会为这高兴的。这个家庭让他获得了这么大的幸福,他也会永远把这看做是他获得的最高恩惠。”

他尽可能表示出泰勒小姐有这些优点,应该感谢她,但似乎并没有忘记,按照常情,与其说伍德豪斯小姐塑造了泰勒小姐的性格,那还不如说是泰勒小姐塑造了伍德豪斯小姐的性格。最后,他似乎下了决心要把他的话转弯抹角地转到正题上,便以惊叹她年轻美貌来收场。

“风度娴雅可爱,我是料到的,”他说,“可是我承认,从各方面考虑,我料想只不过是—位有相当年纪、还算好看的女人,我没想到竟会发现威斯顿太太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你不管怎样把威斯顿太太看得十全十美,我也不会觉得过分,”爱玛说,“要是你猜她才十八岁,我听了也会高兴;可是,你用了这样的字眼,她准会跟你吵起来。千万别让她知道你把她说成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我想我还不至于这样吧,”他回答,“不会的,请放心。”他殷勤地鞠了一躬,“跟威斯顿太太说话的时候,我知道可以称赞谁而没有被认为言过其实的危险。”

爱玛心里一直在猜想,他们互相认识会有什么结果?现在她想,他是不是也有过这种猜想;他的恭维话到底应该看做是赞美的标志呢,还是挑战的证明。她必须再多和他见几次面才能摸透他的习性;目前她只觉得他那种习性还讨人喜欢。

威斯顿先生时常在想什么,她是一清二楚的。她觉察到,他敏锐的眼光一次又一次露出高兴的神情向他们扫来。甚至在他决意不看他们的时候,她相信他也时常在侧耳倾听。

她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他丝毫没有这种洞察力或者疑虑,这倒是很令人欣慰的。幸亏他对于婚姻,既不赞成也不能预见。尽管每一桩正在准备的婚事,他都要反对,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事先为任何婚事担心过。看来在证实以前,他好像不可能把两人之间的相互了解看得那么糟,认为他们打算结婚。这样视而不见是有利无弊的,她感到高兴。现在他可以没有一点不愉快的猜测,也丝毫没有料到他这位客人可能存心不良,而只是一个劲儿地凭着他那副天生的好心肠来礼貌待客。弗兰克·邱吉尔先生不幸在旅途中睡了两夜,他便关心地问起旅途中的饮食起居,而且完全真心地急于知道他是否确实没有着凉——不过,关于这一点,他还得再过一个晚上才能完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