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2/3页)

芬妮不免认为,伦敦的影响与一切高尚的感情是格格不入的。她在克劳福德小姐那里,也在她的表姐那里,看到了这点证明。她对埃德蒙的感情是高尚的,属于她性格中最高尚的部分,她对她本人的友谊也至少是无可指责的。现在这两种感情到哪里去了?芬妮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她的信了,她有一定的理由,对这种曾谈论得那么多的友谊不再信任。除了通过曼斯菲尔德,芬妮已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听到克劳福德小姐的任何消息,或者她在伦敦的任何活动了。她开始猜想,克劳福德先生有没有再去诺福克,也许在他们会面以前,她再也不会知道了,在这个春季也可能再也不会收到他妹妹的信了;然而正在这时,她接到了下面这封信,它唤醒了旧的情绪,也引起了一些新的感觉: 亲爱的芬妮,请原谅我这么长时间没有给你写信,尽快地原谅我吧,越快越好。这是我最谦逊的要求和期望,因为你这么好,我相信我会得到我无权得到的宽大待遇。现在我要求你立刻回信。我需要知道曼斯菲尔德庄园目前的状况,毫无疑问,这是你能够做到的。他们现在的痛苦是只有禽兽才会毫不同情的;据我所知,可怜的伯特伦先生已很少最终复原的机会。我起先没有把他的病当一回事。我把他看作一个老是让人为他提心吊胆,他自己又总是为一点小病小痛大叫大嚷的人;我主要关心的只是那些护理他的人;但现在已很清楚,他确实得了一种不治之症,那些症状是非常可怕的,至少家中的一部分人已了解这点。如果这样,我相信你一定属于那部分人,那部分已了解真相的人,因此我要求你让我知道,我得到的消息究竟准确到什么程度。不用说,如果消息是错误的,我会非常高兴,但是谣言传播得这么普遍,我不能不感到害怕。这么优秀的一个青年人在年富力强的时候不幸夭折,实在太可惜了。可怜的托马斯爵士的悲痛是可怕的。我真的为这事惶惶不安。芬妮,芬妮,我看到你露出了狡猾的微笑,但是请相信我,我一生从没贿赂过一个医生。可怜的年轻人!如果他死了,世界上就会减少两个可怜的年轻人;我可以毫无惧色、理直气壮地告诉任何人,财富和地位得落在更应该得到它们的人手中。这只是去年圣诞节的一场无妄之灾,但不用几天,它的痕迹便会逐渐消失。油漆和镀金会掩盖一切。最后只是在他的名字后少了一个绅士的尊称。有了我这样的真实感情,更大的不幸也可以不必计较。请马上给我写信,我立等回音,不要不当一回事。根据你得到的直接消息,把事实真相告诉我。现在不必为我的或你的感情害臊,多此一举了。相信我,这不仅是自然的,也是符合仁慈精神和道德原则的。请你凭良心说,让伯特伦家的全部财产归‘埃德蒙爵士’所有,是不是比落进其他‘爵士’手中更好。要是格兰特夫妇在家,我就不会来麻烦你,但现在你是唯一能提供真实情况的人。他的两个姐妹目前无法联系,拉夫人与艾尔默夫妇在特威克南欢度复活节(你当然知道),还没回来;朱利娅住在贝德福广场附近的表亲家中,我忘了他们的名字和地址。然而哪怕我能立刻向她们打听,我也宁可找你,因为我很清楚,她们是一向不愿别人打扰她们的娱乐活动,也不想知道事实真相的。我猜想,拉夫人的复活节不会过得太长,这几天一定已玩得很痛快了。艾尔默夫妇是快活人;她的丈夫又走了,她可以尽情玩乐。我相信他履行义务,到巴思去接他的母亲,是她怂恿他去的,但是她今后怎么与老太太在一幢房子里和好相处呢?亨利不在这儿,因此我不能为他说什么。你是否认为,要不是这场病,埃德蒙早已又到伦敦来了?

永远爱你的玛丽

我刚预备把信折好,亨利走进来了,但他没带来什么消息,使我不必发出这信。拉夫人知道,他们正在为肺病担忧;他早上见到过她,她今天刚回到温普尔街;老太太也来了。现在你不必想入非非,因为他只是到里士满去了几天。他每年春天都去。你放心,除了你,他不关心任何人。现在他还非常想见到你,总是在考虑怎么办才好,怎样才能使他的欢乐也成为你的欢乐。作为证明,他又提到了他在朴次茅斯讲的话,而且讲得更急切了,那就是送你回家的事,我完全赞成他这么做。亲爱的芬妮,马上写信通知我们来吧。这对我们大家都是件好事。你知道,我们可以住在牧师府,不会给曼斯菲尔德庄园的朋友们增添任何麻烦。能够再见到他们大家,确实是值得高兴的,扩大一些他们的生活圈子,对他们也十分必要,至于你,你一定明白他们多么需要你,在你有办法回去的时候还不回去,一定会良心不安(因为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我没有时间或耐心,把亨利讲的话搬一半给你听,但你可以相信,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没有变,也不会变。这封信的大部分内容都叫芬妮感到厌恶,而且她极不愿把写信人与表哥埃德蒙联系起来,这样,她就不能毫无偏见地(她也感到了这点)对待信末的建议,不知道是否应该接受。对她个人而言,这是极有吸引力的。想到自己也许不出三天,便能到达曼斯菲尔德,这实在太幸运了。但这么做却会带来一个严重后果: 欠了那两个人的情,而这两个人的感情和行为,她现在看到,大多是应该谴责的: 妹妹的感情和哥哥的行为,她的冷酷和野心,他的自私和虚荣。他与拉什沃思夫人仍藕断丝连,也许还在暗中勾搭!她感到痛苦。她把他想得太好了。现在幸好她还不必在相反的倾向之间,在不明确的是非之间进行衡量和作出抉择;目前她要考虑的也不是该不该让埃德蒙和玛丽结合。她有一条准则可以应用,它能解决一切;她怕她的姨父,不敢违背他的意愿自作主张,这立刻让她明白了她应该怎么做。她必须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们的建议。如果姨父认为需要,他会派车来接她;甚至还会让她回去得更早,不过这个假定看来毫无根据。她感谢了克劳福德小姐,但给予了坚决地谢绝。她说,她知道她的姨父打算来接她;至于她表哥的病,既然已继续了这么多星期,没有考虑过需要她,那么她应该认为现在回去是不必要的,反而会给别人增加麻烦。

她就她表哥这时的状况所作的说明,是完全按照她自己的信念写的,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使那位满怀希望的通信人,了解她希望了解的一切。看来,埃德蒙在拥有财富的条件下当一名教士,是可以得到谅解的;他朝思暮想要庆贺自己在征服偏见方面的胜利,那么这恐怕是唯一的途径。她只能这么想,金钱是一切中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