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11页)

有一片配备了专门的保安人员的区域连接了各栋别墅。这是一个小型的椭圆形赌场,叫作“珍珠赌坊”,赌场大亨们可以在此享受私人包间。这里的百家乐,每次最小的赌注也要一千美元。这座赌坊的筹码也与众不同。黑色的一百美元筹码在这里是最小面值,金边灰白筹码价值五百美元,金边的蓝色筹码是一千美元,而一万美元的筹码用黄金特殊加工而成,中间还嵌了一颗真正的钻石。不过,为了女宾们的方便,轮盘区可以把一百美元的筹码换成五美元的筹码。

慕名而来的有钱人多得不可思议。格罗内韦尔特算了一笔账,这些免费房间、酒水、食物的奢侈享受,每周都要花上酒店五万美元,不过这些成本都可以抵税,而且每样东西的价钱都有所夸大。数据显示(他还有本单独的账),每幢别墅平均每周可以带来一百万美元的利润。为别墅和其他重要来宾提供膳食的高级餐馆也是一个减税条目。成本清单上,四个人一顿晚餐要花一千美元以上,但是餐饮是免费提供的,所以算作经营成本,可以从税额里除去。其实这样的一顿饭连工带料也就需要一百美元,利润空间自然就出现了。

正因如此,对格罗内韦尔特来说,七幢别墅就像七座皇冠,只会授予那些敢于在短短两三天的行程里掷出百万赌注的客人。输赢无关紧要,只要赌博就行。而且他们一旦有欠款就要尽快结清,否则就会被从别墅移到一般酒店套房。套房虽然也很华丽,毕竟是无法跟别墅媲美的。

当然,还不止如此。各界要人也可以将情妇或者男友一并带到这些别墅来,更可以匿名下注。奇怪的是,许多商业巨头,尽管身家以亿万计,有妻子情人,还是感到孤独。他们独自一人,希望不必有任何顾忌地找个女伴,或者找个格外有同情心的女人。对于这样的人,格罗内韦尔特一定会送去符合他们心意的女人。

沃尔特·维文州长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而且只有他不在格罗内韦尔特百万美元之限。他玩得不大,赌博用的钱也是格罗内韦尔特私下塞给他的,就算他的欠款积累到了一定数额也不用急着还,以后赢钱的时候抵扣就是了。

维文来酒店散心,在桃源酒店的球场打高尔夫,跟美女喝酒调情。

格罗内韦尔特一直在苦心经营州长这条关系。二十年里他从没赤裸裸地要他帮忙,只是找他疏通一下,让格罗内韦尔特的立法提案得以提交而已。这些提案都能让拉斯维加斯的博彩业从中得益。大多数时候,他的观点都能得到支持;要是没能通过的话,州长一定会给他详细地分析一下政治形势,为什么他的提案遭到了驳回。但是,州长提供了一项极为宝贵的服务:他把格罗内韦尔特介绍给了一些颇有影响力的法官和政客,这些人都是见到现钞就眼红的。

格罗内韦尔特的愿望是,沃尔特·维文州长有朝一日当选美国总统。那个时候的回报就不可估量了。

但命运最喜欢愚弄聪明人,格罗内韦尔特深知这一点。最是毫不起眼的凡人,却能给最不可一世的人带来灾难。这一次扮演这个角色的是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是州长十八岁的大女儿的情人。

州长娶的太太聪明貌美,但她的政治观点更公平自由,不过两个人配合默契。他们生了三个孩子,这个家庭是州长的重要政治财富。最大的孩子是玛尔西,她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书。这是她和妈妈的选择,不是州长的选择。

远离了政治家庭的死板,自由的校园、左倾思潮、新音乐、毒品都让她着迷。她对性的兴趣非常公开坦率,这点继承了她的父亲。出于年轻人的天真烂漫和对社会公平的本能支持,她非常同情穷人、工人阶级、悲惨的少数群体。她还爱上了纯粹的艺术。因此她自然常跟诗人和音乐家学生在一起厮混,还顺理成章地爱上了一个写剧本、弹吉他的穷学生。

他叫西奥·塔托斯基,是校园爱情的最佳人选。他皮肤黝黑,长相迷人,他的家人笃信天主教,都在底特律的汽车厂工作,他经常以诗人的才情发誓宁愿和轮胎睡觉也不要做父母从事的那种工作。尽管如此,为了付学费,他还是找了几份兼职。他自视甚高,不过也确实有些才华。

整整两年,玛尔西与西奥都形影不离。她把西奥带到了州长的宅邸见父母。西奥对她的父亲并不逢迎,她感到很高兴。之后在他们的卧室里,他告诉她说,她的父亲是个典型的伪君子。

西奥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父母面对他时那种刻意隐藏的优越感。州长和妻子虽然私下里觉得他们俩根本不合适,但为了表示尊重女儿的选择,对他异乎寻常地友好和周到。妈妈倒是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随着女儿慢慢长大,西奥的吸引力也就慢慢消失了;爸爸试图以亲切和和蔼掩饰他的不安,可即使是按照政客的标准,他也热情过头了。毕竟州长是工人阶级的捍卫者,工人阶级是州长的政治平台;而妈妈则是接受了良好教育的自由派,她觉得女儿跟西奥的这段感情没有害处,只会增加玛尔西的生活阅历而已。此时,玛尔西跟西奥已经同居了,打算一毕业就结婚。西奥可以写剧本来演,玛尔西则想教授文学,她是他的灵感女神。

很稳妥的安排。两个年轻人都不沉迷于毒品,性关系也无伤大雅。州长甚至想当然地觉得,就算最坏的情况,两个人的婚姻也可以在政治上助他一臂之力。这桩婚姻会让公众看到,虽然他出身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圈子,尽管他身家巨富,文化修养也高,他仍然民主地接纳了一个蓝领阶级做女婿。

他们都准备好适应这个平淡的结局。这对父母只是希望西奥不那么招人讨厌就更好了。

但青春就是善变。玛尔西在大学的最后一年爱上了另一个学生。他比西奥有钱,出身和玛尔西更接近。但是她仍然希望能跟西奥保持朋友关系。周旋于两个情人之间,又不必背上劈腿的骂名,她觉得非常刺激。她天真地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西奥的反应却让人惊讶。他表现得不像是个伯克利激进派,倒像个野蛮的波兰杂碎。尽管他是个放荡不羁的诗人、音乐家,尽管他接受过女权主义和性爱自由的熏陶,他还是嫉妒得发狂。

西奥从来喜怒无常,这本来是他魅力的一部分。跟人说话的时候,他总表现出一种极端激进的立场,他扬言说如果能构建一个自由的未来社会,炸死一百个无辜的人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代价。但是玛尔西知道,这类事他是做不出来的。有一次他们放完了两个星期的假回到住所时,发现床上有一窝刚生下来的小老鼠。西奥并没伤害它们,只是把这些小生命放在了大街上。玛尔西觉得他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