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信

褚曦现在住的房子不大,目测也就十平方米的样子,她住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杂七杂八放了很多杂物,破柜子破凳子,什么都有,生了一层厚厚的灰。

房间里唯一好的家具就是正中间那张木板床了,但也不是多好,晚上睡在上面稍微一动就咯吱咯吱响,还会晃动。

进门右边是一张瘸了腿的桌子,对着窗户,褚曦这几天在外面找了两块石头垫在底下,勉勉强强保持平衡。

屋子被她打扫了三遍,现在看着已经好了很多,没了发霉的气味。

这是她那个当兵男人的屋子。

她穿越过来时钟家已经收了蔺家的彩礼,原主生病躺在床上,半夜钟家婆子还想让娘家侄子过来占她便宜,被她用门栓狠狠砸在脑袋上,然后第二天天不亮她就被钟家撵来了蔺家。

蔺家……

记得当时她站在蔺家门口,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房屋和周围环境,一时间除了难以置信外,更多的是懵逼,虽然这里跟几十年后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但还是依稀能辨认出来,这里就是以后的石庙村。

就在一年前,她来过这里,还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之后更是在这里拍了两个月的戏。

褚曦是个刚出道的新人,除了一张过分漂亮的脸蛋外,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能够接下那部大制作的剧,不仅是因为她功底扎实,更多的可以说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认真选角的导演。

而她拍的那部戏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男主角叫蔺宗麒,1944年生,来自南边一个落后偏僻的村子,18岁当兵……

导演为了还原真实性,还特意请到了男主角的战友和后辈,男人辉煌事迹太多,褚曦都记不住,只知道他一生献国,最后结局都是死在任务中的,死时年纪仅45岁,被找回来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这男人是个传奇,不仅屡建奇功,多次在任务中死里逃生,更是带兵出神入化,凡是从他手里出来的,就没一个简单人物。

所以哪怕他死了,他的妻子和后代也依旧生活的很好。

而她如果没猜错,她现在那个在外当兵的男人应该就是蔺宗麒了。

褚曦是个很现实的人,对于这种英雄人物,敬佩有之,欣赏有之,但心知她是一辈子达不到他那样高度的,在她看来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不值得她去献出生命。

她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她选择进入演艺圈,就说明她并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

所以在面对剧中男主角原型那个年轻、多金、未婚还很有背景的孙子时,她毫不犹豫的下手了,快、狠、准,只可惜前男朋友家里人不是个善茬,嫌弃她出身普通,觉得她贪慕虚荣,甚至为了让她死心,打压她的事业……

现在好了,她如愿嫁不进他们家了,只是没想到老天爷开了这么个玩笑,竟让她穿越到七十年代在这里遇到了蔺宗麒。

关于蔺宗麒的前妻,导演当初为了照顾老太婆子的感受并没有在电视剧中拍摄出来,褚曦只从前男友嘴里听他提过几句,据说那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改革开放后跟一个港省来的富商跑了,但结局并不是多好,几年后就死在了国外。

褚曦脑子里有些关于原身的记忆,但毕竟占据了人家的身体,对这个女人的一些所作所为也不好评价什么。

只能说,现在自己成了蔺宗麒的前妻,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退位让贤,想到那对婆媳尖酸刻薄的嘴脸,褚曦眼睛亮晶晶的。

关上门,在屋里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倒了水后,脏衣服就放进盆里,准备明天早上起来洗。

天已经黑了,褚曦坐在床上吃完蛋后喝了两口水便躺下睡觉,七十年代的农村也不期望能有什么娱乐活动,这时候连煤油灯都点不起,褚曦也不知道时间,猜测最多不过八点左右,按她以前的生活习惯,这会儿还能刷两部电影。

听着耳边蚊子嗡嗡嗡的声音,褚曦摸了摸床边上的蚊帐,确认有没有压实。

现在是七月中旬,天气很热,褚曦从钟家出来时能拿的都拿了,包括当初原身嫁给钟栓子时陪嫁的蚊帐,白色老式纱帐,又厚又不透气,好在山里树多,晚上会凉快起来。

褚曦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一时间睡不着,脑子里杂七杂八想着事,她想到了自己当初爆红时的得意,想到了自己被前男友家里逼得走投无路时的绝望,又想到了那个还未见面的前男友爷爷,也就是她现在名义上的男人,她看过他的照片,半身照,穿着军装,五官很是俊美,颜值丝毫不输于娱乐圈那些当红男星。

她从其他人口中了解过这人,都说他人很好,关照兄弟,脾气温和,勤奋刻苦……

心中热热的,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千方百计勾搭他孙子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都比不上现在直接拿下蔺宗麒本人强。

想着想着,也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早上天不亮,院子里就传来嘈杂的声音,走路声,说话声,还有鸡咯咯叫的声音,大概是看褚曦还没起来,有人跑到她屋子前将门拍的砰砰作响。

随即院子里就传来蔺妈噼里啪啦的声音,“天杀的老妖婆子,娶了个什么懒货回来?老娘的两百块钱全都打水漂了,竟拿个死了丈夫的寡妇糊弄我,钟家这群丧了良心的,也不怕天打雷劈……”

褚曦就在这骂骂捏捏声中开了门,听了好几天了,她现在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左耳进右耳出,摸了摸梳好的头发,看了蔺妈一眼后端着盆淡定的绕过她朝厨房走去。

在她看来,蔺妈要说多生气也不见得,她能够感受到,蔺妈对她没多大恶意,也就是过过嘴皮上的瘾,钟家拿寡妇身份骗婚的事,与其说心疼蔺宗麒,还不如说气恼这事败坏了她名声,给过继的儿子娶个寡妇,说出去自然难听,但真正戳她心窝子的恐怕还是那两百块钱彩礼。

彩礼现在在自己口袋里,得利的是她,所以蔺妈骂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

蔺妈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心里更堵了一口气,朝她背后狠狠剜了一眼,嘴里又阴阳怪气道:“哟,大小姐舍得起来啦?咋不多睡一会儿啊,要不要待会儿我把饭端到床边上喂你呀?”

“哎哟哟,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呐,想当年我哪有这福气?谁不是摸黑就起来干活儿,晚上到半夜还不得睡呢,咋现在日子这么好过了……”

话还没说完,厨房旁边屋子的门就突然被人用力打开,“妈,你烦不烦啊?一大早上的就吵死人,还让不让人睡了?”

人蓬头垢面,臭着一张脸,让那原本就有些刻薄的脸更显得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