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8页)

“谁是厄尔尼·保罗?”

“他是我们一伙的。跟儿子、德雷克和我一块儿长大的。他歇了班过来看儿子和我们大家。”吉丁想,一次技术性击倒,但是她没有挂起她的拳击手套。儿子回来时,她给他看了列车时刻表。

“再待一夜吧,宝贝儿。”他说。

“我不能。不能住在那房间里。不能一个人。”

“听我说。”

“不,儿子。除非你和我待在一起。”

“我不能那么做。”

“那我走。我早就满十四岁了。”

“好吧。听着。教堂活动散了之后,罗莎回来,我们就去兜风。”

“儿子。”

“听着。我来带你在这个县里转转。拿上你的相机。然后,今天晚上你回罗莎家……”

“儿子。”

“等一等。把后门敞着别关。我会进来,和你待一整夜。到了天亮,我就绕到前门,装作刚到的样子。”

“你保证。”

“我保证。”

她想,旧石器时代的老古董。我和一帮尼安德特人待在这儿,他们认为性是肮脏的或者奇怪的东西,而站在这儿的他都快三十岁了,还是这么想的。愚蠢。“愚蠢。”她脱口而出。

“我知道,但他们就是这样的。你想让我怎么办?你认为我们做的什么事会改变他们吗?”

“我想要我们光明正大。”

“我们能不能先入乡随俗,以后再光明正大?”

这种迁就的程度让人难以置信。她心想,因为这是他的家乡,他们是他的故人。在乘车兜风的一路上,她把一切都拍了下来,直到胶卷用光。他们看到了一些适合进去做爱的小屋和果园,还发现了一所学校的一扇敞开的窗户,里面的一张教师用书桌宽得足以容下两个人。他们在八点钟时回到埃罗,在外面待到不能再晚—“夜动”已经关门——然后用车把大家一一送回家。吉丁回到罗莎家之后,就换上了那件皱巴巴的长衬衫,以便他来时让他开心,她把门闩打开,便上床了。半小时后,他到了。她一直竖起耳朵听着,所以听见了门转动的响声。

“儿子吗?”

“是我。”

“赶快。”

他动作匆匆。他跪在床边时,手里有什么东西,树叶或蕨类什么的。他让她脱掉长衫,他就用蕨叶轻刷她全身,她努力不发出呻吟、大笑或叫喊,他一直说着嘘、嘘。他脱掉衣服,爬上床。吉丁张开双臂迎接这个习惯了佛罗里达最好的床上功夫的男人。也许是士兵灌输的那些念头让她好胜起来,她奋力要超过齐安涅,胜过她那传奇般的天赋。她想着她,被她鞭策,或许还要加上这个事实:她没闩门,儿子把门推开后一直让它大敞着,但他们只专注于彼此,因此未曾注意。所以齐安涅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然后是别的人:罗莎和特蕾丝,儿子已去世的母亲和萨莉、萨拉、萨迪·布朗,昂丁,士兵的妻子艾琳,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弗朗西恩,还有她自己死去的母亲,甚至那个穿黄色连衣裙的女人。她们全都拥进了这间屋里。有些女人她不认识,认不出,可是她们全在这里,毁了她的性爱,像吸食精气的女妖般取走了她的性,但没有取走他的。他沉沉入睡,没有看见屋里的女人,她也看不见,可她们确实挤成一团,看着她。她们互相推挤着——用臂肘挤出空间,像蚂蚁出巢一般从黑暗中涌出。她摇晃着儿子,他醒来,说:“唔?”她说:“你该把门关上。”因为她不想说屋里有这么多女人;我看不见她们,可这屋里挤满了女人。他说“好”,然后翻个身又睡着了。她躺在那儿,吓得不敢自己去关门,因为得走过那些挨挨挤挤地站在漆黑的房间里的女人,她虽然看不见她们,但穿过人群时必然要碰到她们。她感到她们互相推推搡搡,为了把她看得更清楚。最后,她被她们吓得惊恐之极,这比她们能对她做的任何事都更糟,于是她气疯了,坐起身来,用只有心跳一半响的声音叫了出来。

“你们想让我怎么样,该死的!”

她们看样子似乎正在等待这个问题,于是便纷纷拽出一个乳房给她看。吉丁颤抖了起来。她们站在屋里的四处,互相轻轻地推搡着,轻轻地——因为地方很小——露出一个乳房,然后是两个,吉丁吓坏了。这可不是那个关于帽子的梦,因为在那个梦里她是睡着了的,是闭着眼睛的。而此时此地,她却是完全清醒的,天啊,只是在一团漆黑中看见了她母亲和纳纳丁!

“我也有乳房,”她说着,或是想着,或是希望如此,“我也有乳房。”但她们不肯相信她。她们只一味地把她们的乳房托得更高,往前推得更远,还看着她。除了那个穿黄色连衣裙的女人,所有的女人都露出了她们的两个乳房。而那个穿黄色连衣裙的作为更令人震惊——她把一条胳膊伸得长长的,给吉丁看她那三个鸡蛋。她更害怕了,吓得哭了起来。她的后背紧顶着墙,右手攥拳放在肚子上,她摇晃着儿子,摇了又摇。他惊醒之后,她一头扎进他的肩窝,哭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告诉她们别打搅我。”

“什么?”

“抱住我。”

“吉丁。”

“关上门。不,别动。抱住我。”

“又梦见那些帽子了?”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抱住我。”

他抱住她。直到天亮。可就算他睡着了,她仍然醒着,而那些女人终于走了——叹着气——他没有松开她。

没人被那个小伎俩蒙骗过去。老人猜出来了,男人们都知道了,而罗莎听见了他们的动静,如同收音机一样清晰。

她无法摆脱。倒不是因为罗莎一早起来煎鸡蛋,甚至照相机风波、士兵的多嘴或者老人信口胡说的《圣经》式谈话,抑或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和那间憋闷的卧室,而是因为她知道,洞穴中植物的声响可能会更喧闹,而夜里的女人们一定会使她一直精神紧张。她无法摆脱。夜里的那些女人把她的整个周末都毁了。埃罗比先前更腐朽,更让人厌烦。一个烧光的地方。那里没有生命。或许有过去,但绝没有未来,而且说到底,了无情趣。一切南方小县城的浪漫色彩无非是一个谎言,一个玩笑,不过是在别处一事无成的人才会保守的秘密。是一个引人上钩的借口。厄尔尼·保罗可以到纽约来——如果乘飞机还会更快呢。她需要空气,需要出租汽车,需要用她懂得的语言进行交谈。她再也不想进行那种沉默比语言能传达更多意味的交谈了。不,她不想要在“夜动”的聚会,儿子,求你了,把我从这里带走吧。你知道我有事要做。带我回去,不然我就回去,而你愿留愿去随你的便。不过,儿子,我是不会再在这儿待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