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此人干系重大,关乎我的生死,你快去快回。”

“可,姑娘,他与咱们从无往来,未必会帮着姑娘。”

“他一定会来的。”

未央嘴角微勾,眸光潋滟,道:“你只管去请便是。”

上一世,她儒雅的父亲,风度翩翩的未婚夫被庶妹抢走,又被庶妹设计嫁给商户何晏,她瞧不上何晏,更恨庶妹夺走她的一切,心有不甘,便处处针对庶妹,却又因顾忌父亲与心上人的看法,对庶妹始终不曾狠下杀手,可尽管如此,她仍落了个心思恶毒的骂名,被父亲逐出严家,送往乡下反思己过,在去乡下的路上遭遇劫匪,她不堪受辱,跳崖身亡。

死后她才知道,她原来是一本书中的恶毒女配,女主是她的庶妹,娇滴滴的一朵小白莲,哪怕她是严家嫡长女,哪怕她与未婚夫早有婚约在前,但在书里,一文不值。

庶妹只需扮扮可怜,便能轻而易举夺走她严家嫡女的身份,以及她前途无量的未婚夫。

而今重生,书中剧情走了一半,此时的她因针对庶妹众叛亲离,被关在祠堂等死——她不喜何晏,大婚之后,与何晏吵闹不休,三日前,更是问何晏要了一纸休书。

父亲不知她与何晏和离之事,派去何府请何晏商议处置她的事情,小厮连何晏的面都不曾见到,便被门房的人打骂了出来,几次三番后,她的好父亲便不再理会何家的态度,决定将她送往下乡庄子里反思。

今日是府上将她送回乡下的日子,更是她即将踏上黄泉路的日子。

未央送走了贴身丫鬟从霜,将祠堂的窗户关上。

等死?

不存在的。

她之前没有弄死庶妹,是因为顾忌父亲与心上人对她的看法,而今重活一世,经历过父亲送她去黄泉路,心上人派出劫匪辱她清白、逼她跳崖自保的事情后,她恨不得将这二人生吃活剥,又怎会在意他们的看法?

未央冷笑,拿下桌上祭祀用的铜镜。

烛火昏黄,铜镜里映着一张十六七岁的女子的脸。

那张脸生得极有线条感,凤目上挑,略显凌厉,而左眼眼尾的一颗殷红小痣,又将眼角眉梢的凌厉之气柔和三分,相合出万种风情来,配着清凌凌的眼,红艳艳的唇,委实艳不可挡,如骤然放光的宝石。

未央对着铜镜,理完妆容后,将手中的鎏金点翠凤簪斜斜插在鬂间。

凤簪形式古朴,并非时下正流行的累丝工艺,而是更为典雅的点翠,点翠凤簪压在她的发间,将她眉眼间的艳丽化去三分,无端生出几分端庄威严来。

仿佛现在的她,不是被关在祠堂等死的罪人,而是即将盛装出场的贵女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祠堂外传来一阵遭杂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依稀可以听到婆子们边走边说的声音:“什么金尊玉贵的严家大小姐,竟做出这等丑事来!到底是咱们老爷心善,留了她一命,只将她送回乡下的庄子里。”

“要我说,似她这等毒杀祖母、残害姐妹的蛇蝎之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是就是,她还有脸活着,换成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不堪入耳的声音争先恐后未央的耳朵,未央放下铜镜,抬眉看着桌上的牌位,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上一世,她被父亲与心上人彻底厌弃后,便心灰意冷,根本不曾去追究自己的丫鬟是否真的对祖母下了毒,而今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稀里糊涂便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暮春三月,尚未褪去凛冬的冷冽,寒风灌进祠堂,屋里的烛火明明暗暗不断。

清晨的阳光终于漫进祠堂,斜斜照在未央牡丹红的儒衫上。

“大小姐,您该上路了。”

王婆子走到未央身边,皮笑肉不笑道。

未央起身,微微挑眉,道:“上路?去哪?”

王婆子翻了个白眼,道:“大姑娘,您糊涂了不成?您不敬祖母,下毒谋杀老夫人,幸得老夫人福泽深厚,毒药被二姑娘误服了,可怜二姑娘七个月的身孕,现在还在鬼门关里待着没出来。”

未央是府上嫡出的大姑娘,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素日里心高气傲,掐尖要强,从不将她们这些人瞧在眼里。

她碍于未央的身份,不敢对未央不敬,但现在,未央已经被严府除名,再不是严府的大小姐,她自然无需再敬着未央。

更何况,而今在府上当家做主的,是二姑娘的生母谢夫人,未央跋扈,平日里没少给谢夫人气受,今日未央落难,她若不痛打落水狗,日后怎好去谢夫人那里讨差事?

王婆子这般想着,说话越发肆无忌惮,道:“姑娘做出这等丑事,难道还有脸待在府上?还是快跟老奴走吧,去乡下庄子里修养,那里才是您该待的地方。”

王婆子一边说,一边去拉扯未央。

清晨的阳光稀薄,未央发间的点翠凤簪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

王婆子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未央要去庄子里修养,这些精致首饰,自然是用不得了。

王婆子舔了舔唇,道:“庄子离得远,坐上马车也要走上好几天,姑娘在路上又是休息又是吃饭,可府上却没给多少钱来让姑娘享受。”

“这个簪子我瞧着姑娘留着也是无用,不如便给了我,我拿去换些钱,好让姑娘在路上过得舒坦些。”

王婆子说着,便要去摘未央发间的点翠凤簪,然而她的手指尚未触及到点翠凤簪,便被未央躲过了。

“啪!”未央重重打在王婆子脸上,王婆子不曾设防,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周围丫鬟婆子一大群,王婆子深感没脸,捂着脸冲未央破口大骂:“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还以为你还是金尊玉贵的严家大小姐?我呸!你下毒谋杀老夫人,勾引二姑娘夫婿,害二姑娘难产,这种丑事死上一百次也不亏!”

“老夫人本来准备把你勒死在祠堂,是夫人好言相劝,这才留了你一条命,让你去乡下庄子里反思,只当严家没有你这个女儿。你倒好,还有脸在这向我使大小姐的威风!”

王婆子越想越觉得有恃无恐,脾气一上来,便对周围吩咐道:“来人,把她的衣服扒了,首饰全给我取下来。”

周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皆是犹豫,没有动手——她们虽对未央的落难幸灾乐祸,但未央到底是严家嫡出的大小姐,纵然被府上厌弃,身份仍是摆在那的。

王婆子见此,气急败坏道:“你们怕个什么?”

“老夫人吩咐了,是让她去乡下反思己过的,不是让她回乡下当大小姐的,故而老夫人说,一点严家的东西都不能让她带走。今日她若是带走了严家的东西,明日咱们就要去老人那里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