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何晏这个人,心思叵测,阴鸷狡诈,做事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她上辈子定然是什么都没做,只顾着作孽了,才会嫁了何晏这样的夫君。

未央在心中直将何晏骂了上百遍。

骂完之后,心中虽然仍不解气,但还是平复下心情,叫来从霜,让从霜出去打探消息——宫人们的哭声越来越近,此时的太子多半已经不行了,她只盼着年迈的天子能撑过晚年丧独子的悲痛,不要让大夏的江山这么快便落入晋王手中。

天家宗室这么多,不一定非要选晋王的。

更何况,太子是有儿子的。

但转念一想,太子的儿子才十岁,且与太子一样病病歪歪,又加之主少国疑,必出祸乱,天子为保皇孙性命,未必敢将天下传给皇孙。

未央只觉得前途艰险,荆棘丛生,但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

书中的晋王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坐拥天下后,他一样没有放过皇孙,登基不过数日,皇孙便不治身亡。

如果天子知晓晋王如此狠辣,哪怕为着小皇孙,天子也不会将晋王立为皇储。

未央这般想着,送走从霜。

从霜走后,未央叫来木槿,闭目揉着额头,做出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来,道:“我这几日只觉得百节痛烦,烦热心乱,饭也吃不下,你瞧着给我开上一剂药。”

木槿笑了笑,道:“姑娘这是忧思太过的缘故。”

未央道:“话虽如此,但吃上两剂药,总比白白熬着好。”

木槿斟酌片刻,道:“我给姑娘开剂醒神汤?”

这个院子是何晏居住的地方,吃穿用度样样齐备,无需让宫人出去拿药,便能自己熬上几碗汤药。

未央道:“醒神汤太过温补,只怕对我无益。这样吧,你熬上两碗三黄汤吧。”

她在书中看过,朝阳草虽然是剧毒,但并非无药可解,可用三黄汤解,也可用鲜羊血趁热灌服。

太子缠绵病床多年才去世,多半是何晏担心被御医们发觉,用量极少,而皇孙的身体与太子颇为相似,亦是中了朝阳草的症状——时常觉得胸闷,稍微吃些东西,腹中便灼痛难忍,甚至会突发昏厥,呼吸全无。

太子已经被何晏害死了,她不能再让皇孙一样死于何晏之手。

所以才故意装作自己不舒服,想让木槿给她开三黄汤,但木槿用药谨慎,只用醒神汤,她不得不自己说出来——若是木槿是从夏从霜便好了,她就不用这般拐弯抹角了。

木槿看了看未央,面上有些疑惑。

她是出身宗正府的医官,伺候未央不过一月多的时间,未央不敢以心腹待她,也是人之常情。

木槿道:“既是姑娘要,我这便熬了来。”

不多时,木槿送来熬好的三黄汤,并着几碟精致蜜饯。

未央道:“放下吧,我一会儿喝。”

木槿点头,轻手轻脚退出殿,随手关上殿门。

殿内只剩下未央一人,未央用筷子夹起沾了朝阳草的锦帕,浸泡在三黄汤里。

看着锦帕上的红霞色一点一点褪去,未央轻轻松了一口气。

果然,三黄汤能解朝阳草的毒。

书中虽然说了三黄汤与热羊血能解朝阳草的毒,但自她重生后,书中的剧情便被她改的面目全非,这种情况下,她委实担心毫不起眼的三黄汤,是否真的能解毒。

试验之后,她才真正放心。

只待从霜打探到了皇孙的住所后,她便让从霜拿着浸满了三黄汤的帕子去救皇孙。

此举虽然极其危险,但从霜武功极好,想来不会特别困难。

上一世,若不是从霜中了劫匪的调虎离山之计,她才不会被劫匪们逼到跳崖。

从霜去救皇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晋王控制了行宫,莫说是她了,连萧飞白都不能随意走动,她根本无法将三黄汤送至皇孙面前。

当然,哪怕她将三黄汤送至皇孙面前也无用,所有御医都说皇孙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天子怎会信籍籍无名的她的话?

哪怕她说皇孙中了毒,三黄汤能解毒,天子也不会相信,只会把她当做疯子赶出去。

未央焦急地等待着从霜的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霜终于回来了,道:“皇孙此时与公主在一起。”

“那便好,公主必会护着皇孙的。”

未央道。

但转念一想,此时行宫大多被晋王控制,公主能做的事情,只怕不多。

未央又问:“公主现在情况如何?兰台殿的卫士们是否都是晋王的人。”

从霜摇头,道:“兰台殿中的卫士近千人,怎会个个被晋王收买?不过是把守宫门的人是晋王的人,公主不知兰台殿外的情况,又怕皇孙出了意外,这才守在兰台殿寸步不离。”

“太好了。”

兰台殿是这种情况,其他宫殿想来也是如此,晋王的人只是控制了宫门,让外殿与内殿不通消息,才会给人一种他完全将行宫掌握于手的错觉,让众人不敢轻易出头。

未央将浸满三黄汤的帕子包起来,塞到从霜手中,道:“这里面的汤汁能救皇孙,你快去快回。”

书中只是记载了三黄汤能解朝阳草的毒,并未说剂量如何,她不知剂量,只能用帕子浸满三黄汤——能解一点是一点,实在不行,便让从霜多跑几趟。

从霜跟随未央多年,对未央言听计从,从来不问原因,听完未央的话,她微微颔首,便准备收下帕子。

正在这时,从霜一贯没甚表情的脸突然警惕起来,连忙将帕子收在袖中。

殿外传来木槿的声音:“何世子,您回来了。”

木槿一边说话,一边去开殿门。

何晏见木槿女扮男装,便知未央多半也是如此混入行宫。

萧飞白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行宫局势剑拔弩张,怎能带未央前来犯险?

何晏眼睛轻眯,走进宫殿。

未央与从霜对视一眼。

二人主仆多年,心有灵犀,从霜收好帕子,装作与往常一样去迎何晏,将何晏请进殿后,她才走出殿外,去做未央吩咐的事情。

何晏身着龙胆色锦衣,配着寒泉色的衣缘,肃杀之气尽显无疑。

可当四月阳光自殿门处漫进来,披在何晏身上,便将他身上的肃杀冷硬之气淡去三分,只余清贵冷冽,衬着他的昳丽面容。

未央不由得怔了怔。

这可真是一张好皮囊,委实令人惊艳。

可何晏此人,也只剩下那张脸值得称赞了——毒杀太子这种事情他都做得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甚么是他不敢做的?

“世子。”

未央唤了一声何晏,有心想将矮桌上的三黄汤收起来,但何晏敏感多疑,若她收起汤药,何晏必会追问她喝了什么,倒不如大大方方放着,何晏是个商人,并不懂医,当不至于只看汤药,便能分辩出黑漆漆的汤里熬了什么——只看汤汁闻汤味便能辨别汤药的本事,满皇城的御医里也寻不出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