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凉如水,殿外时不时传来虫鸣声。

雯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天的场景在眼前不断回放。

被告白是令人欣喜的,而且是被自己有好感的人告白。但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她咬着手指,仔细把对话在脑海里重复一遍。

“翁主昨日不是问我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吗?我很长时间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当初的毛国什么都没有,那么是什么吸引我留下来?”

这句话没什么意思,就是接上次的话头。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我心悦翁主,不是现在才心悦,而是见到翁主的第一眼,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句,难道不是说他喜欢他吗?她没有理解错啊。

那为什么她羞答答地回了句,“我知道了,钜子先回去吧。”他就突然没声了呢?

她猛然坐起来,难道是生气了?可是这句话没有拒绝的意思啊,她总得矜持一下吧,那也不能对方一说我们在一起吧,她就欢叫着,好啊,好啊,在一起。她是想缓两天再跟他说,我想过了,我也心悦你。

这不是很完美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因为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女官担心地过来询问,“翁主,是哪里不舒服吗?”

雯萝刚要摆手突然想到,也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问问其他人看看什么意思。

“我问你,时下的男女之间,如果男子跟女子说我心悦你。是不是代表他喜欢她,要跟她在一起?”

女官微怔一下,点点头,“确实如此。”

雯萝又坐直一点,“那么,女子让男子先回去,缓两日再答复他这样有错吗?”

“为何要缓两日,那女子不喜那名男子吗?”女官疑惑道。

“喜欢啊。”

“喜欢就该立刻答复那名男子,缓两日就是拒绝。就好比奴婢的小妹妹,隔壁的男子跟她表示心悦后,他们就立刻钻草垛了。”

“钻草垛做什么?”雯萝又问。

“交欢。”女官习以为常地答道。

这么奔放?雯萝愕然。

她停了停又问,“大家在答应过后都会钻草垛子吗?”

“也有钻小树林的。”女官又道。

雯萝眨眨眼,“不钻不行吗?男女之间谈情,难道只有钻小树林这么一件事可做吗?”

“那要做什么?”

雯萝想了想道,“就最多牵牵手就好了。”

女官噗呲一笑,望向雯萝的目光就带着一点怜惜。因为夫人早逝,老姬候也没教导翁主什么事情。翁主自然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

她缓声道,“翁主读的周礼都说了,以仲春之月会男女,是月也,奔者不禁。民间尚且如此,翁主是君主,更可以随心所欲。”

雯萝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每年的仲春之月,男女可以随心所欲地求欢。可见这个时代,还延续着原始的遗风。真得实在实在,太奔放了。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的,春秋战国乃至汉朝,因为时常战乱,又处于社会大变革期间,可是说是历史长河中,最奔放的时代了。男女性情都十分刚烈干脆。就算草垛一夜情后,互相不喜欢了,女子家的父母也不会逼着男方娶亲。而女子还可以选心仪地再嫁。

王宫贵族更是混乱。

哎,实在接受无能。她无法想象自己一边欢快地答应钜子,一边跟对方携手奔向草垛子。

女官退下后,她又呆坐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思绪又转到今天白日的炮弹上。决定把男女之情先放一旁,把这个问题解决一下。毕竟秦国如果把燧发枪解锁了,大炮就是毛国抗击他们最有力的必杀技。

她仔细想想,之所以觉得这个炮弹威力不大,是因为它落地不能爆炸,只能见一个砸一个。

想到后世的炮弹铁铸的空心体,里面装火药,达到目标后就会引爆。她立刻觉得找到了方向。还可以将金属碎片装在铁筒内制成的霰弹。

第二日吃完朝食,她就立刻乘坐犊车去铸铁司,把这个构想告诉欧治子,请他参详,重新改造炮弹。

欧治子看到雯萝一个人来有些惊讶,“钜子呢?”

雯萝忙掩饰道,“他有别的事要忙。”其实是因为昨天闹了尴尬,不敢找他一起来。

“啊,这样啊,”欧治子摸摸胡子,“平常总见翁主和钜子无论去哪儿都在一起,猛然只见一个人,还有点不习惯。”

雯萝忙把话岔开,只说炮弹的事情。

欧治子听完后点点头,拿着雯萝画的炮弹示意图端详了一阵。“也就这两日功夫,我做出来就请翁主看。”

雯萝见事情已经说完,转身离开铸铁房,她在铸铁房带了一阵就觉得浑身冒汗。这里简直可以蒸桑拿了。

想到蒸桑拿,她突然觉得似乎可以给毛人弄个公共洗浴的地方。毕竟这个时代,很多人一年都不洗一回澡。担水烧水都很困难,导致洗澡也成为一种奢侈的事情。所以,水管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就这么想着,她走到院子中,抬起头就看见墨染流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地站在皂荚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顿时就一阵心虚,脚步黏在地上不敢动一步。

哎,他一定还是生气了。但是她也实在没办法就这么走过去跟他说,我们钻草垛子吧。

他会不会生气了,就要走啊?她胡乱猜疑着,眉头微蹙,心头泛起莫名的不安。

以为要这么一直僵持着站下去时,墨染流大步走了过来,她心立刻慌起来。如果他要说离开,她该怎么办?是痛快答应,还是央他别走?

墨染流停在她面前,伸手挡在她头顶,为她遮住一小块阳光,温和道,“这样热的天,一直站着做什么,不晒吗?”

雯萝微怔一下,忍不住抬眼看他,四目相接,须臾,她移开视线。

墨染流微微勾唇,又道,“翁主今日怎么不来找我,一个人来铸铁房?”

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想了半天,低声道,“我觉得你应该生气了。”

“生翁主的气吗?”墨染流轻笑,“是有点,毕竟被拒绝了。但是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努力了。”

雯萝猛地抬起眼,心头大喊,我没有啊。但是,又十分怕钻草垛子,一时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

墨染流看了看雯萝如春晓之花的眉眼,越看眸光中的温柔越盛,轻声道,“翁主是一个特别好的姑娘,我舍不得放弃。”

他抬头看了看炽烈的阳光,拉住雯萝的手,带她来到院外停的犊车上,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一把圆圆的团扇,扇骨是竹子的,扇面是纸做的,上面画着几支红豆。很质朴但是很轻便,比她平时惯用的羽扇好用多了。

“翁主解决炮弹的问题了吗?”墨染流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别扭问,想把气氛弄缓和点。伸手将靠在车厢上的一个两只手掌那么大的青铜器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红豆冰棍递给雯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