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帝王前头的话仿若还在耳前。

出了御书房,凤灼华被外头夹着热意的秋风一吹,整个人却是浑身一颤,这一刻她莫名觉得这秋风冷的极致,冷如骨髓的。

那是一种明明站在太阳下头,依旧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极阴的冷意。

左边手臂伤口处,此刻仿若被人重新劈开一般,钻心刺骨的疼痛,眼前更是因为这数日里的疲惫泛起阵阵黑影,若不是靠着心头一口气撑着,她此刻就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晏昭廷站在凤灼华身旁,因顾忌着这是宫里头,他们此刻哪怕是夫妻,也不能出格的把自己疼成心尖尖上的人给整个人给打横抱起来。

四周宫女内侍,站了无数。

玉阶很长,晏昭廷只能伸手扶着凤灼华,让她整个人靠在他的肩膀出。

二人下了玉阶上了轿撵,看着轿撵里坐着面色苍白的娇妻,晏昭廷心里更是无由一股怒火,胸口抽抽的疼。

这皇权最为集中的地方,多少人心心念念向往的地方,此时在晏昭廷看来,却是像一座巨大的牢笼,那压抑得人密不透风喘不过气来的权利与,但却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二人离了御书房,一行人再次往皇后坤宁宫的方向去了。

这一路上凤灼华拧着眉头想着前头与他父皇之间的对话,心头更是无由泛忧。

当年她母后生下她阿弟后,父皇虽说是极为高兴,却并未曾如外头想的那般,当即便把太子立了下来。

这些年随着她阿弟长大,依旧是迟迟未立太子,她本以为父皇如今看着身子骨健康,阿弟年岁又小。

而且自小父皇与母后对于她们是格外的疼爱,若是这般早立下太子,难免遭人眼红,后头阿弟会更是艰难。

但凤灼华却未曾想了另外一层深意去。

未曾想过她父皇与安王间的情谊,都说长兄如父。

她父皇与安王年纪差了几乎三十岁,安王虽说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但是后头那些年先帝身子骨渐若,安王可是说是跟着他父皇长大的,饮食起居也都是他父皇一手照看。

以及……

凤灼华想到了大皇子。

大皇子年岁比得二皇子与他阿弟都大了许多,也可是说是与安王一同长大的,至于她大皇兄被贬边关,凤灼华突然若有所思,恐怕也与安王脱不了关系。

……然而昨日母后重病,加上今日在御书房中的谈话。

这一刻,凤灼华竟是荒唐的觉得,她父皇话里话外竟然是百年之后想把帝王之位让给凤安,她父皇是疯了不成!

而且凤安是什么东西,他就是一条毒蛇,既是极致聪明,又更是极致可怕。

蛰伏数年,不就是为了那名正言顺的致命一击么!

轿撵里头,凤灼华深深闭眼。

以前她只是觉得父皇平庸无能,耳根子软,但是心胸倒是极好的,只要不荒淫□□守下先帝的江山还是不成问题的。

自身能力虽不足,但至少也是勤勉之人。

只要好好养育阿弟,阿弟长大,后头有她帮衬着,不让阿弟走了歪路,这江山自然是不愁后继无人的。

可是如今……凤灼华突然想到差点被养废掉的阿弟,以及母后的病情,还有那宫里头的太后,她心头却是无端发凉。

难道这写年,这一桩桩事情她父皇真的都是毫无察觉么,还有最后她父皇最终的下场,恐怕他死都想不到处处对安王心善,处处对太后忍让,最终换来的是那个一个下场吧。

凤灼华浑身一颤,不由自主

往晏昭廷温暖的怀里头靠了靠,睁着她那双大大的凤眸,里头却是带着前所为有的冷意:“恐怕是要变天了,驸马记得多加些衣裳才好。”

明明轿撵外头日头极大,这秋老虎的天气又闷又热,凤灼华这话仿若就是无头无脑的一句,一般人若是听得她这么说,指不定是认为她气疯了不成。

偏偏晏昭廷他垂了眉眼,抬手把人往怀里搂了搂轻声道:“天凉了多加件衣裳便是,你只管家里头好好呆着,外头在冷不是都有我护着么,成亲那会子答应你的事,是既然答应了殿下不与我和离,我自然是要护殿下一辈子的。”

凤灼华趴在晏昭廷的怀里头,她听着晏昭廷的话,心里头有些酸酸的,又加之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情绪,只得逼了眼,装着在他怀中假寐的样子,轻轻的‘嗯’的一声,算是应了。

二人回到坤宁宫,如今皇后已经醒来了,花嬷嬷让御膳房熬了些软烂的燕窝红枣小米粥,正坐在床榻旁的绣凳上,一口一口的喂皇后吃下。

屏风那处一阵脚步声,皇后虞氏才抬眼看去,便瞧得凤灼华从屏风那头走了出来。

皇后有抬眼瞧了瞧凤灼华身后:“驸马呢,可是与你一同来的。”

凤灼华听得自家母后那虚弱得,秋风一吹便能散了去的声音,她心头微酸压下喉间的哽咽:“驸马在外头歇着呢,母后如今病着,他在屏风那头已经给您行过礼了。”

皇后似乎有些糊涂了,她听得凤灼华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她病得这般重,衣衫不整,这屋里里头伺候的都是宫婢内侍的,驸马到底是一个外男能回会轻易进来的。

当即皇后虞氏又是一阵恍惚,而后对着凤灼华道:“这一病,倒是把本宫给病糊涂了。”

凤灼华深深叹口气,而后又听得皇后道:“灼儿可是去瞧得你父皇了,他如今可知道孩子没了,他可是病了,为何还不亲自来瞧了本宫去?平日里你父皇可不是这样的。”

“母后你昏睡的时候,父皇已经亲自来瞧过了,瞧着你一时半会醒不了,如今秋收朝中又极忙,他一时半会更是离不开身,怎么会不来瞧你呢。”

皇后看着凤灼华眼里头的笑意,她又木木的吃了一口花嬷嬷喂到唇边的小米粥:“那便是极好的,你可与你父皇说好好照顾自己,莫要伤了身子骨去。”

凤灼华上前,接过花嬷嬷手里头的玉碗,她一边安抚这皇后娘娘一边又喂了几口东西,更是极为耐心的陪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话。

等到后头,皇后吃了大半碗煮的极为软烂的小米红枣粥,又吃了汤药,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睡梦中她似乎也极其不安慰,口中一直呢喃的迷迷糊糊的话,凤灼华心里头酸痛不已,但如今她却是不能倒下的。

凤灼华起身掖了掖皇后的被角,再冷眼瞧了一边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宫婢嬷嬷:“把皇后娘娘伺候好了,若是皇后娘娘再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也瞧见早间花嬷嬷处理的那些人了,平日里皇后心善,但本宫并不是个心善,会在意名声的!”

……

等凤灼华安顿好坤宁宫的一切,都到了第三日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