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见面不识

书童在县令跟前呆得时间多了,早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

两位先生的过节不是他这个小小书童能说的。他如今出来,只是为了宣读一下名次,顺带将之前的几份答卷交上来。

韩先生不相信这家学生输了,所以这东西送过来的第一时间,他便上去看了一眼。

只是翻了翻之后,只看到了他学生的,却并未看到那个顾邵的。韩先生抬头问书童:“头名的答卷怎得不在此处?”

秦先生也好奇,遂定定地看着那书童。

书童波澜不惊地笑了笑,道:“顾公子写得字实在太好,画的画也是一绝,故而县令已经将那诗画给收了起来。”

秦先生皱眉,字写得好他承认,毕竟他对学生的一手字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藏起来的冲动。只是画……秦先生分明记得,这家学生只在画美人图的时候画得出神入化啊。

顾邵那小子,总不至于给县令画了一副美人图吧。

想不通,秦先生便索性不想了。反正已经得了头名,答卷还被县令亲自给收了起来,传出去必定更叫人羡慕。

秦先生朝着书童微微拱手:“还要多谢县令大人厚爱。”

书童避开,回了一礼:“是顾公子才华横溢,也是秦先生您教得好。”

这话秦先生如何能不爱听呢?

书童也就只停留了片刻,便转身回去了。秦先生早在宣读名次的时候便是一脸的春风得意,如今那书童走了,秦先生看着快要将郁闷两个字写在脸上的韩先生,忍不住笑了两声。

“早说了吧,尾巴不要翘太高。”

韩先生忍不住黑了脸,只是没有看到顾邵的答卷,他仍是不相信自家学生输给了别人:“还没有看到头名的卷子呢。”

“怎么?”秦先生挑了挑眉,“韩兄莫不是觉得杜县令的会徇私?”

“自是不会,只是文无第一,总归得让大家都看看,才能服众吧。”

秦先生两手一摊:“说是这样说,只是如今也没有机会再看了。这么多的卷子,唯有我那学生的被县令留了下来。”

韩先生哼了一声,却没办法反驳。

秦先生笑而不语。

大概是觉得在这待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韩先生拿着自家学生的答卷便离开了,只是临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得意什么,写的是什么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他嘀咕地声音不大,说的也不是很清楚,可秦先生却偏偏听的分明。

秦先生在心中唾弃了他一句,也知道他是输给了自己心中不服气,便也没有再计较那么多了。

韩先生离开了之后,秦先生朝着余下的几位先生拱了拱手:“秦某也要多谢几位先生。”

“谢什么,顾小公子本来就写得好。”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青衣的老先生,顾邵的卷子就是他送上去的。

只是想到顾邵的诗词,几位老先生都有些脸色古怪。

那顾小公子,写的东西好是好,就是,就是,有点狗腿。

他们也是纠结了好久,最后实在不好将人给弄下来,这才递给了县令。

如今县令这番表现,想来也是极为满意的。这么一看,这顾小公子也是个明白人。只不过,几个人心里头对秦先生未免就有一些想法了,平日里他们都见秦先生端正清高,未曾料到竟然能教出这样圆滑的学生出来,那是不是秦先生自己也……

这实在不好让人再往下想了。

众人眼色有些飘忽不定。

秦先生觉得他们的表情仿佛有些不对劲,可是再一看的时候,却又好像没什么了。他只能归结于是自己看花了眼。

另一边,顾邵也得到了自己荣获头名的消息。

周斯年正在他身边,听了这消息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可他也不是输不起之人,况且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认定了顾邵非等闲人。如今顾邵压了他一头,也就更能证明他想得不错了。

“恭喜顾兄。”周斯年真心实意地说道。

顾邵正被这即将从天而降的二十两银子给砸得晕乎乎的,猛然间听到周斯年的话,才顿悟过来:“同喜同喜。”

他记得,周斯年是第二来着,第二,应该也有银子拿吧。

“顾兄说什么银子?”

“啊,”顾邵赶紧描补,“我说的是椅子,我累了,想把椅子坐坐。”

说完,顾邵还心有余悸地笑了笑,差点就暴露了,还好他机智。

周斯年如何能想到他满脑子惦记的都是银子,只道:“这回我略输一筹,不过过后的乡试,周某必定会全力以赴。”

顾邵心中无语,他好不容易暂时忘记了这件事,这家伙竟然又提起来了。

正想着要将这话给糊弄过去,便看到前面有一个小书童走了过来。

这书童正是方才杜县令身边的。他也不认得顾邵,听人指认之后才晓得是哪一个。等找到了顾邵,他也不多废话,只说杜县令有请。

周围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能被县令亲自相邀,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福气。

顾邵本不想要这样的福气,只是对方好歹是县令,他不得不低头,遂老老实实地跟着小书童去了水榭。

杜县令正拿着顾邵的字好生观摩。

越看,杜县令便越觉得这顾邵不一般。待前头传来了脚步声,杜县令立马便抬头望过去了。

来人是个年轻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不过一身寻常的衣裳,却愣是被他穿出了翩翩公子的味道。

杜县令微怔,他们金坛县,竟然也出了这么一个浊世佳公子了。

顾邵往那儿一站后,心里还是有些局促的,除了今儿匆匆一见,他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位杜县令,只是听先生提起过,似乎这个县令还是二甲出生,才学极好。

顾邵脑子里其实已经塞进不少书了,比之从前可谓是天差地别。只是他还是惯用之前的眼光看自己,老是觉得底气不足,因此生怕在旁人面前露馅。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杜县令惊觉自己打量的时间有些长了,惹得对方不自在,这才笑了笑请顾邵坐下。

顾邵战战兢兢地坐了。

“听说你是秦先生的入室弟子?”

顾邵点了点头。

杜县令对秦先生观感极好:“秦先生收徒一向严格,你能被他看中,想必定是个一心向学之人。”

顾邵干笑两声,说了一句谦虚的话。

杜县令却觉得他人品还不错,又问:“你几时练的字?”

顾邵没好意思说自己几个月之前学的,便说了一句谎:“自小开始学的,只是从前学得没有章法,后来有幸看到了一个名帖,便照着上头学了,这才小有所成。”

“何止是小有所成?”杜县令也是从京城出来的,自是知道这样一手字在京城和官场意味着什么,“光是字便写得这样出众,可见你是费了一番苦功夫的。更莫说,你的画也与别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