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蓖麻籽

温元思微微皱眉,有些不满意几人的调笑,尤其赵挚的话。

现场还有宋采唐呢!人一个姑娘家,哪听得这种污言秽语?

可回头一看,宋采唐不但没影响,还手法利落的剖开了胃袋……

宋采唐表示,她并不是古代十几岁的小姑娘,新世纪现代人,学法医,尸台上都敢这么玩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什么样的话没听过?比这过多少倍的她都经历过,这才哪到哪?

还不如集中精力分析案情。

她用镊子拨着胃袋里的东西,眉头突然蹙起。

“死者最后吃的东西,是什么?”

因方才的面不改色,赵挚对宋采唐更加高看一眼,听她问话,立刻垂眸回想卷宗详情:“其贴身丫鬟供言,云念瑶前一天害喜非常严重,恶心,想吐,嗜睡,吃不下任何东西,水都喝不下去,早饭后,没吃过任何东西。”

“早饭后就没吃过东西?”宋采唐用镊子夹出一样白色团状东西,眸色墨如琉璃,“不可能。”

“死者睡前必定食过汤水,甜羹之类。”

阳光从窗外洒进,灿灿如金,落在她眉眼,将她眸色照的浅如琥珀,可内里慧灵之气,半点没少,极为诱人。

赵挚顿了片刻,声音方才沉下去:“那丫鬟撒谎?”

“未必是撒谎。”宋采唐摇摇头,“孕妇身体不好时,心情都不怎么样,纵使贴身丫鬟,也不会时时被允许呆在身边吧?”

赵挚眯了眼,突然问:“这汤水,是死者几时吃下的?”

宋采唐:“食物形状完整,尚未变软,最多吃下不过半个时辰,死者就遭遇了不测。”

“丫鬟供言,云念瑶身体不适,又怕吵,午觉没睡好,晚上睡的很早,不准人靠近。中间醒过一次,说饿了想吃红豆糕,她赶紧去做,可回来云念瑶又已睡下,她不敢打扰叫醒,把红豆糕放下,就又出去了。直到晨间,云念瑶久久不醒,她踌躇很久,方才大着胆子进屋去唤,却发现主人已去,桌上红豆糕和夜里一样,没有被动过。”

赵挚一边缓声说着卷宗记载供言,一边沉目静思。

死者说饿,却没吃红豆糕,反而吃了别的汤水……

汤水是谁拿来的?什么时间?丫鬟送红豆糕之前,还是之后?

宋采唐眸色低垂:“孕妇胃口不定,中毒也有影响,可你说她一天没吃东西,夜里饿,想吃东西,是正常的生理需求,没吃就睡下,还睡的那么死……我觉得不大正常。”

赵挚挑眉:“所以有人在丫鬟做红豆糕的这段时间里,进了云念瑶房间。”

宋采唐眯眼:“还给死者带了碗吃的,状似关心。”

赵挚:“云念瑶接受了好意,把东西吃了。”

所以——

二人对视,眸底有相似光芒绽放。

是凶手!

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凶手避开所有人视线,走进房间,杀死云念瑶,布置现场,伪装成主人已睡下的姿态,迅速转身离开。

是谁?

来的这么巧,是真的巧合,还是一直盯着动静,看到机会,立刻果断出手了?

赵挚与宋采唐对视,眸底似有相同流光,气氛略有些微妙。

温元思突然发声:“会不会与死者身上浅黄丝绦有关?”

他一出声,赵挚迅速转头,剑眉微凛:“温通判觉得浅黄丝绦是重要证物?”

温元思想了想,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尸体身上任何发现都是证据,一定指引着什么,不可忽略。”

宋采唐没参与二人对话,而是垂下头来,继续认真看胃中食物。

食物是流质,粘稠,除了胃液本身原因,应该本身就有一定粘度,所以肯定是汤水。

低头轻嗅,除了尸体身上特有的酸腐味道,还有酒液发酵的味道。

很轻很淡,但她鼻子好使,仔细分辨,完全能认出来。

她微微偏头:“孙仵作之前说,那浅黄丝绦上,有淡淡酒味。”

温元思颌首,面色疏朗,目光柔和:“是,不明显,但肯定是酒味。”

宋采唐点了点头,又问:“高卓喜欢喝什么酒?”

高卓与死者云念瑶关系微妙,是众人关注的重点,赵挚和温元思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烈一点的酒吧,”温元思看向赵挚,声音清郎,“我听说,高公子虽是文人,心底却有股狂士之心,太清淡的酒,不怎么喜欢——观察使了解到的,可是如此?”

赵挚颌首,挑眉笑了一下,似有什么深意:“温通判说的不错,高卓从不饮味道浅淡的酒,但凡那烈的,辣口割舌的,他一概不据,都想尝试。”

宋采唐:“甜酒呢?”

“甜酒?”

赵挚和温元思都没明白,为什么她有此问。

宋采唐长眉微抬:“比如糯米酒之类……”

温元思微笑出声:“不可能,这一位连黄酒都不会碰,嫌太温吞。”

赵挚看着宋采唐,琢磨出了一点滋味。

他唇角扬起,似笑非笑:“宋姑娘可是知道了云念瑶死前所吃食物?”

“是。”

宋采唐毫不犹豫的点头:“死者生前吃的最后一种食物,应该是酒酿圆子。”

众人一怔,房间齐齐一静。

片刻后,赵挚眯眼,右手摸上下巴,笑的意味深长:“那咱们就可以查一查,当夜是谁,碰过这酒酿圆子了。”

天华寺是寺庙,与酒沾边的吃食,不可能准备,就算是糯米酒,也是有一定味道的,想藏可藏不住。

宋采唐也是如此想法,有了线索,找人就容易很多。

可惜死者白天没吃过东西,晨间食物早就消化完毕,胃袋里的东西只能给她提供这一样线索,再无其它,毒物线索……半点没有。

“死者到底身中何毒,你不是到现在也没找出来吧!”

一抬头,孙仵作已经吐完回来,继续揪着她要再战了。

宋采唐弯唇浅笑:“孙仵作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当我是谁!我是仵作,怎会怕这场面,就算一时因吃食之故肠胃不和,自也有办法恢复!”

不过除秽避晦方子,做仵作这行的,谁没收藏几个?

“哦,倒是我想法不周全了,”宋采唐从箱子里拿出针线,将剖开的胃袋缝合,“我也只是关心阁下身体,阁下不必过于激动。”

孙仵作哼了一声,心说要你关心!

你这明明是在笑话人!

“少扯开话题,毒呢?”他面色阴沉,“你我二人的赌,可是押在毒上!不管你今日验尸收获如何,找不出毒,就是你输!”

宋采唐很沉的住气,纤纤十指轻动,很快把死者胃袋缝好,整齐又干净。

“我何曾说过,验尸线束,辨不出毒?”

她声音微扬,带着阳光的朝朝生气:“你验不出,是你无能,无能不是错,把无能当骄傲,不知进取,就是你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