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送你个东西

水灵灵的鲜花卖起来,以包着骨朵的荷花为首,越新鲜越好看价越高。

红火火的描金薄纱搭起来,颜色越鲜亮,越透亮,越特别,价越高。

赌盘子设起来,押倚翠阁还是妙音坊,火辣大花还是鲜嫩小朵,统统下注下注。

连说书馆子,都得应景的说与花娘有关的话本子。

自七夕起,仿佛一夜之间,栾泽大街小巷子全部在讨论船娘花魁赛。

“我压倚翠阁!!无双姑娘那双眼……啧啧,不用她干什么,她坐在那里就勾我的魂,除了她再没谁能当花魁!”

“我压妙音坊问香!问香姑娘那一身体香——天底下独一份!那媚眼儿会勾人,小嘴儿会说话,还会跳掌中舞!就算不能干什么,跟她聊会儿天都是享受!听说甭管客人多么大的脾气,到了问香姑娘房间,一准被哄的通体舒泰,什么都应了她!”

“我也压妙音坊!我压月桃!月桃姑娘会跳胡旋舞啊!那身段,婉约如月,丰腴似桃,一手掌握不住,睡起来如卧棉上——那叫一个舒坦,谁能比!”

“我也压妙音坊!但我不压问香,也不压月桃,我压含蕊!嘿嘿嘿……含蕊那骚样,那床上花招,没谁比她更会!”

“我压问香!”

“我压月桃!”

“不过问香姑娘好像这两日身子不爽利,不知道能不能出来跳个舞。”

“肯定能啊!”

宋采唐只是跟着关清出来走一走,散个步,就听到一耳朵船娘花娘。

这些小娘子年纪不大,个个都有绝活,吹拉弹唱舞,什么都能干。

“……采唐,采唐,想什么呢?”

关清正拿着一支金镶红宝石插笄往宋采唐发间比着,见宋采唐半天不回神,把插笄往前眼前晃:“怎么样,到底好不好看?”

“大姐选的东西,怎么会不好看?我很喜欢。”宋采唐微笑回着话,有些不好意思,“听大家在讨论花娘,走了神。”

关清又拿几支钗环往宋采唐头上比了比,觉得这个也好看,那个也不错,挑不出来,干脆指给伙计:“都包起来。”

“好嘞——”

伙计喜笑颜开的去装饰东西,关清柳眉一竖:“你以为她们好?都是可怜人!都是一起子男人们造的孽,他们要是不贪恋美色,克己守礼,哪有这行当,哪有那么多可怜姑娘?”

宋采唐听着这话音稍稍带了点情绪……

心下一转,明白了。

船娘,花舫,走的是水上的路子,但凡水上,就不会没有漕帮的影子。

“曹帮主会捧船娘?”

“这青陵江上红的角儿,他哪个没捧过?”关清冷笑一声,眯眼看宋采唐,“好不好的,怎么提起曹璋?”

宋采唐直觉这个问题不好答,也不能敷衍,清了清嗓子:“那个,花娘不是做水上营生么,我一小心就想到了——”

“也是,都是水上营生。”

关清话音平平,宋采唐却听出一股暗暗藏着的杀气。

好在关清并不对她这个妹妹怎样,继续带着她欢欢喜喜的挑首饰,包括给关婉的,一块买了。

“你真想搬到水榭去住?我可告诉你,那边蚊虫多,还哪哪都是水,一不小心落了水,可是很危险。”

宋采唐微笑:“没事,我有上好的驱蚊药,也会水,大姐要是不放心,就多派几个下人看着我。”

“一个个的不听话,还叫我放心?”关清瞪眼,“你就不能像别人家的大小姐一样,每日里吃吃喝喝睡睡玩玩糟践糟蹋银子,让我能省心点养?”

宋采唐抱着关清胳膊撒了几句娇,才哄的关清眉开眼笑。

换了以前,她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学会撒娇。

她可是宋采唐,人称工作机器,孤儿长大,没亲没朋没男友,一路学霸工作狂过来的,撒娇是什么?软妹子的习惯,她才不会!

可现在,她不但会了,还技术娴熟,没半点不好意思——

也许……

这就是亲人?

思绪正浮动间,街上传来动静。

关清看了一下,斜了眼。

“新上任的安抚使就是事多,什么都大张旗鼓的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似的。”

宋采唐皱了眉。

卢光宗死后,新上任的安抚使姓刘,叫刘启年,人非常板正,一上来就标榜肃清官场,营造大好民风,把皇后娘娘手书祭出来,第一把火烧的就是女德。

什么要向皇后娘学习,国母尚且如此,咱们栾泽女人更该懂规矩!三丛四德做起来,闺阁女子不倡导出街,实在需要必须截上帏帽,主母必须操持家务,整顿家风,长辈在侧辅助,争取让我栾泽之女闻名全国,哪个正派人家都想求娶。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刘启年叫人天天打着锣往街上走一圈,看到女人出街就劝,听到哪家妇人守规矩就夸,尤其贞洁烈妇,极大表彰,还放了话,今年要争取二十座贞洁牌坊,就盖在栾泽最显眼的地方!

他这行迳,有些人很喜欢,跟随倡导,有些人就没那么喜欢了。

比如关清。

她是三天两头都要出门打理生意的人,人也马上二十,还没出嫁,是官府盯着的对象,她也不耐烦被管,心内怨言颇多。

宋采唐也不怎么喜欢这位安抚使。

安抚使上任是大事,温元思和张府尹为此忙了很多天,她做为仵作编外人员,也去见了一面,当时刘启年的目光……

宋采唐到现在也忘不了。

嫌弃,鄙夷,不满,好像跟她站在一处空间,呼吸同一种空气,他都难受,恨不得立刻把她踢开,官场,不是她能来的地方。

宋采唐有个预感,以后别碰上,只要跟这刘启年碰上,这人一定会整她。

但是——

她才不怕。

大家能和平共处,两相安好最好,如果别人非要踩上来,她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

回到家,宋采唐指挥着丫鬟青巧和琴秀,迅速搬了家。

眼馋水榭那么久,外祖母一直觉得太危险,又水气湿重不养人,只让她过去玩,不让住,今天关清同意了,她一点也不想再耽搁。

当夜,一晚好眠。

果然,水是最安全的,只有挨着水,她才觉得最舒服。

唯一奇怪的是,不管她住在哪里,赵挚都能找到。

隔着窗子,赵挚递过来一碗凉糕,宋采唐一边捧着吃,一边站在窗子里,跟窗外的赵挚说话。

“这些天你好像总是不在。”

“我在找一些人,一些事,很忙。”

“哦……”微风拂起宋采唐碎发,落在鼻间,有点痒,宋采唐很自然的把头发别起到耳边,“找到了么?”

赵挚看着宋采唐,过了很久,才回答:“没有。我想找的人,不是死,就是失踪,我想知道的事,全无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