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验尸

“看似竞争有仇,实则互相帮助?”

赵挚听完宋采唐的话,非常意外,连荡着银银月光的水纹都忘了,深锐双目直直看向宋采唐。

问香和月桃,同是妙音坊花娘,活在多少人眼皮子底下,说起关系几乎所有人都能笃定,这互相看不顺眼的竞争对象,私下竟是相亲相爱的密友?

怎么可能呢?

这两个,可是一次次抢对方的客人,下对方的面子,各种洒钱扔首饰衣裳打脸,嘲讽方法用了个遍,言语间从不客气,咒对方死的话张嘴就来,这样的人,会是朋友?

宋采唐迎着月光,目光明亮:“有时候嘴坏,不一定就是恨,不然‘心口不一’,‘打是亲骂是爱’这样的话,从哪来的?”

赵挚:……

大概是他目光太直接太嫌弃,宋采唐反应过来这话说的点不合适。

尤其打是亲骂是爱,一个女子跟男人说,不合适。

“嗯,”宋采唐清了清嗓子,“我就随便举个例子……”

她迅速整理思路,很快再次安静专注:“有时候,女孩子心理行为很难判断理解,你们男人大约很难注意,我也是一时感觉有点不对,方才忍不住分析。”

赵挚斜着身子,靠在窗外:“讲。”

“你要不要进来?”

宋采唐觉得窗外地方并不宽,赵挚那么个大个子,还怕水,实在有点憋屈的慌。

赵挚目光微不可察的往房间内部扫了下,又像烫到了似的猛的收回。

“不要。”

拒绝了?

不过想想自己刚起来,床上乱乱的被子,架子上乱乱的衣服,宋采唐心道也好,不用收拾了。

她继续说正事:“我感觉……真正的仇人不是这样。问香和月桃,斗的那么凶,争抢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两个人都好好长大,名声在外,赚着大把的金钱地位,什么都没落下?”

“她们互相仇视,互相陷害,最后只有拉肚子坏衣裳首饰这样的小打小闹,本人并未受到过其它任何伤害……真的只是老鸨不允许,坊里规矩重?欢场上的女子,这般乖巧讲规矩么?”

宋采唐不懂这里的青楼到底是怎样百态,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利益越重,纷争就越大,烟花场所,环境更不能与普通人相比。

宋采唐说的,只是猜测,暂时没有证据,但这猜测,并非凭空而来。

赵挚缓缓眯了眼:“从结果来看,的确是太温柔了些。”

宋采唐:“真正温柔的人,会做一方头牌,且经年不倒?”

除了学堂考试排成绩,出外不管到了哪里,能稳稳站着第一,就不是容易的事,除了真本事,还要情商。

问香和月桃要是真纯粹善良,不可能爬到这位置,还站的这么稳。

不管她们之前命运遭遇如何,是否值得可惜,混成这样,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宋采唐把自己想到的,分析的,全部说给了赵挚。

比如老鸨让月桃小小年纪卖身时问香的反应,怎么压制,什么机会时压制,都做了什么。

比如彼此抢客的结果。

比如米高杰这位特殊的客人。

比如七夕堂会问香怎么抢的,什么态度。

……

每个人单独的行为,似乎说不出不对,彼此连在一起,跟着时间纵向来看,非常微妙。一切一切,如果从反方向理解,似乎更合情合理,恰到好处。

赵挚不得不跟着点头。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就算不是真心相交,也必定有其它原因。

“我会去查。”

宋采唐提醒他:“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们关系如此,必定有紧密联系起来的内核,你查时当重点注意。”

问香和月桃的过往经历,必须好好捋,真仇还是真友,只要认真去看,不可能藏的住。

如果查不出,就往前翻,哪怕没被卖之前的身世。

“嗯。”

赵挚同样应下,之后良久,没有说话,只皱眉看着水里的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采唐侧首看他:“会累么?”

感觉赵挚手里忙的事很多,并非只案子这一桩。

比如云念瑶案里的谋反,比如卢光宗案里的金子……凶杀案是破了,但遗留下来的问题,同样需要解决。

宋采唐有种感觉,赵挚来栾泽,为的就是这些。

不管哪一样拎出来都足够累人,还要同时兼顾案件,他的时间够吗?

赵挚看向她,深邃眸底似有微芒闪动:“你关心我?”

“为什么不?”宋采唐觉得这简直是废话,“我们是朋友啊。再者——”

想到一件事,她忍不住笑了:“你不是还要帮我做媒人,好好相看人?”

赵挚眼眉立刻横了起来,磨着牙:“你说的很对。”

宋采唐眉眼弯弯,笑的见牙不见眼:“是呀。”

似乎一口气噎在喉间出不来,赵挚懒的再和宋采唐讨论这个,扭头并带开话题:“卢光宗的金子,走的是水路,漕运,但曹璋不知道,上一任死了的帮主也并不全部知情。”

宋采唐好奇:“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水道上的事还能瞒过漕帮,很厉害啊。

“他充的是盐箱。”赵挚眯眼,“盐运有官府司局专管,就算借漕运的路,漕帮也没有监查权。”

宋采唐瞬间想到一点:“所以本案里,也有你需要特别注意的人。”

郑康辉,盐铁司副使的孙子。

赵挚颌首。

“可有查到线索?”

赵挚摇了摇头:“并无。他似乎只是一般的大家公子,近日和刘正浩,范子石走的颇近。”

宋采唐想想,笑了:“怕是别人跟他走的近吧。”

毕竟身份地位不一般。

赵挚早知宋采唐聪慧,见她猜出来了,便道:“又到下一年盐令符派发的时候了。”

稳赚的生意,但凡有点门路,都愿意使劲。

宋采唐笑了笑,注意力却没在这方面打转,而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了,和问香有联系,赵挚非常关心,因此折回来的人。

“青怜手上那个,特别重要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证据?”

卢光宗金子走盐运道的证据。

她瞬间想到这里,赵挚惊艳了一瞬:“是。”

宋采唐的猜测却并没有停下:“她也是花娘?”

问香和月桃都是,如果凶手口味专一,那么青怜必定是。

“曾经是。”

青怜早已嫁人,过往有意掩埋,赵挚当时心急,对这些情况并没有太在意,早前想起,认为这点很关键。

“青怜并未在栾泽出现过,她认识问香的时间很可能是在问香到栾泽之前……”

金子转运,盐司,可能跟这个连环案无关,撞在一起,却不能让人不留意。

宋采唐很理解。

赵挚眼梢微垂,看着近处水波:“男人们喜欢在烟花场地谈事,妓子们消息一直灵透,想要长红,想要赚钱,想要给靠得住的人做小,心眼一定不能缺,有时候,她们甚至是促成某个交易的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