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死者是个骗子

“骗子?”

祁言瞪大眼睛看向宋采唐,脸上写满大大的惊叹,这个可太厉害了,他怎么就没发现!

赵挚指尖一顿,也没想到这点:“怎么说?”

宋采唐捧着茶,纤白指尖在釉青杯身轻抚,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轻声反问了一句:“你们觉得……骗子大都有什么特点?”

祁言下意识看向赵挚。

骗子……对他们来说,可并不陌生。

这里面有那么一个群体,或单人或集体,最喜欢‘宰肥羊’。

同是汴梁城中富贵少年,一路鲜花着锦长大,漫长不懂事却自命不凡的年纪里,吃了不少暗亏,多少纨绔因此认识到自己的蠢笨,认真努力天天向上,长成了今天还算靠谱的人。

骗子的特点,他熟啊!

“骗子一般相貌气质不错,给人印象良好。”

谁知他还没说话呢,赵挚就抢答了!

卑鄙!太卑鄙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啊!

“举止自然,充满自信,非常善于调动别人的情绪,伪装自己的。”

祁言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要不要答的这么快!你丫都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还有那眼珠子,是长死在宋采唐脸上了么!

美人在前,他也是男人,也是要表现的啊!

祁言心有不甘,立刻插话,才不要让赵挚都说完了:“他们经验丰富,口才优秀,准备充分,想要骗一个人前,不知道踩多少回点,打听多少小道消息!”

说完,祁言还朝赵挚挑眉,哼了一声。

然后他发现,最悲剧的并不是别人抢他风头,而是别人根本不在意他,好像他是门上一个雕花,地下一只蚂蚁,不配被注意!

赵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宋采唐,和她探讨案情,神色专注又认真:“他们虽然口才优秀,但有时候并不会过于炫耀,话多,因为说多错多,必要之时,他们甚至会寡言少语,演技精湛,看透对手内心,并牢牢把控形势。”

宋采唐也看着赵挚,仿佛这个房间里没有祁言,整件事跟祁言没半点关系:“死者蔺飞舟,相貌出众,穷书生,见过之人皆叹其有才。他站于人前之时,行为举止从不出格,所有事进行的耐心有序——”

没有人注意祁言,哪怕看他一眼。

然而祁言还是非常有求生欲的,抢戏是拿手绝活,身体往前一倾,手上扇子刷一下打开,横在宋采唐与赵挚之间:“没错,口才不优秀,准备不充分,怎么能做到这些?但是唐唐,这一切都是你猜测呀。”

是的,现在是冬月,天气寒冷,眼看着第一场雪都要来了,这位公子哥还随身带着扇子。

宋采唐微笑:“是,尸身细节表现,我能凭痕迹推测死者生前遭遇了什么,事实明确,‘骗子’二字,只是我暂时猜测,证据不足,但我敢断言,死者蔺飞舟,绝非到汴梁赶考的学子。”

“他房间里东西很少,看起来没有任何偏好风格,但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没有喜好,只要停留在一地,就会留下痕迹。我们这位死者——其实并不喜欢读书。”

宋采唐放下杯子,声音不急不徐,如琅琅清泉。

“他的书案,柜子,甚至箱笼里,哪哪都是书,很多书,几乎每一本都有翻动过的痕迹,内页甚至有干了的水痕,墨渍,但所有书内页质感都没有松软,也没有卷边,每一本的翻阅痕迹并不一模一样,但风格一致,没一本特殊——这说明了什么?”

赵挚眯眼:“做工粗糙。”

祁言后知后觉:“这意思是……蔺飞舟其实没看这些书?”

“书生学识因自身喜好,有擅长有不擅长,怎么可能每本书翻阅痕迹一致?”宋采唐低眉,声音缓缓,“痕迹这么整齐平均,本身就是个问题。我猜死者是犯懒,因为对手并没有那么聪明,这点障眼法已经足够,就只做了表面功夫,没费心思更深入的追求。”

“但所有书卷里,有两本特殊,封皮看似崭新,内里被翻的纸张松软,有大量卷边——这才是死者真正的口味喜好。”

祁言立刻眼睛发亮,搓着手:“什么书?是不是——”

本来要说出的话,被赵挚一个眼神吓回去,他发出古怪的嘿嘿嘿声,气氛更有暗指了。

宋采唐笑了:“还真不是你想的东西,两本书都是话本,讲的都是英雄的故事,或落草为寇,义气无边,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们这位死者,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和美人相伴,他胸中似有豪情,很向往英雄。”

祁言啧了一声:“缺什么就最想要什么呗。”

不是小黄书,好没意思。

“他的书案上,没有任何为科考做练习的题目,只有诗,还都是情诗。”

宋采唐声音缓缓:“我听温元思说过,科考考校的门类很多,有诗文一项,所占比例并不高,需要练习,却并非这样的练习。”

她提起温元思,赵挚眉头就跳了一下,立刻就着转移话题:“朴素,贫穷,干净,透着书香,整个房间,每一样都跟‘穷书生’人设搭配,但又并非真正本心,蔺飞舟这是在避错。”

“没错,”宋采唐目光明亮,“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蔺飞舟很聪明。但这反而更加暴露了他的本心——”

赵挚:“这个院子,并非他打算一段时间内长住的家,仅仅是一个落脚的地方。”

宋采唐:“他并没有打算呆很久。”

二人一人一句,对接流畅自然,默契十足,心有灵犀。

祁言:……

喂喂,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呢!

“床上被褥十分整齐,看似习惯很好,帮我注意到,脚踏上小痕迹很多。”

宋采唐提到另一个疑点:“脚榻靠着床头的部分,有很有蜡油痕迹,像不小心滴下的,往下三尺,有手印,因为带着油渍,我看的很清楚,再往下,有一片很光滑,就像……木质表面,经常被人的手脚带着微微汗渍摩擦,形成的光亮。”

这就很明显了,不等赵挚说话,祁言直接伸手抢答:“多简单,经常有人躺在上面放飞自我呗!”

蜡油滴在头顶不远,中间手印是嘴馋抓东西吃留下的,下面的就更好了,光着脚蹭的呗!

没准还抠过脚呢!

宋采唐点头:“房间痕迹确是独居无疑,所以这些,都是死者自己造成的。”

那死者本性就很明显了,他根本不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清冷书生,是个不修边幅的糙汉子啊!

脚榻虽然也不窄,但肯定没床舒服,为了不让床上看起来太难看,竟然选择了这么个懒法……这蔺飞舟也是很骨骼清奇了。

“他的衣柜也说明了这点,一打开看起来相当整洁整齐,可扒开表面往里看,最底层都是胡乱卷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