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浪浪的小黑

左修文官场发际,正好是在十八年前。

大安朝有这么一种官,祖辈出身不一定好,但能力卓绝,建有大功,襄助朝廷完成过为国为民意义重大的事,功不至封爵封伯,福荫后世,也不能忽视,便会发放文书,给一荫封子孙的机会。

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不经科举选官,入本县小令,官职不会高,前程亦十分渺茫,族人必须考虑好,仔细斟酌,让资质最好的孩子来领这个机会。

选子才德一般,小县富家翁没有问题,一族得以温饱发殿;才德庸碌,本事不够,眼高手低,官场混不开,结局一定不会好,族人或受其拖累;才德出众者,兢兢业业发展,未尝不能闯出一条通天大道。

左修文就是这样的例子。

他祖父擅治水,官场不会混,却理顺了中原几条河道,朝廷特此嘉奖,给了荫封机会。左修文祖父心不在官场,儿辈个个庸碌,文章不成,只孙子左修文聪慧敏智,值得好好培养。

遂左修文小小年纪,就走马上任了。

他在边陲偏僻小县任职几年,能力出众,政绩良好,按规矩升迁。偏运气不好,升迁时遭遇上官们‘打架’,无辜被牵累,必须得千里迢迢上汴梁述职,去吏部办升调手续,再回去赴任。

西南小县距离汴梁着实太远,左修文赶路辛苦,水土不服,走的很慢,盘缠花完,没办法,夜宿汴梁城外野庙,被匪徒掳获。

这天,正好是十八年前,北青山事发的当晚。

北青山匪徒当年是汴梁城外最大的隐患,朝廷早欲剿灭,当夜正好早早筹划好,准备进攻的机会。突临天雷大火,朝廷派兵压近,左修文英勇机智,有勇有谋,襄助官兵以最小的伤害程度剿灭了匪帮,立了大功。

事毕论功行赏,朱修文的政绩上又加了一笔,吏部不可能随便盖上章办完手续就遣他回去,至少得琢磨琢磨给他升一点点。

就在这两日,左修文被余家看上,迎娶了余氏。

余氏家世出众,祖父和父亲都在朝为官,高居要位,有了这么个女婿,怎么可能不提拔?遣回原地做官是不可能的,几番打点,左修文就留在了汴梁。

左修文自己也争气,岳父和大舅子给了机会,他稳稳抓住,表现,立功,一步爬的非常稳,直至走到今日。

可以说,没有十八年前北青山匪窝的意外,就不会有左修文的今天。

厉正智则与他相反。

当时官兵随队佐领就是厉正智,北青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官兵众多,就是靠人数死打,也能万无一失打下来,厉正智千方百计捞到这个差事,就是为了立功。

结果事情忙完,大功归了左修文。

他辛辛苦苦忙碌,跑前跑后准备,结果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人随便指手划脚几下,就盖过了他。别人吃肉,他只能喝汤!

厉正智怎么能不恨?所以自那件事之后,二人一直不和。

祁言摸下巴,啧啧直叹:“怪不得呢……这俩人一见面就像斗鸡似的。”

赵挚:“卷宗上记录的只有这场对战。当日遭遇山火,匪窜内讧,官兵声势浩大,似乎没发现旁的特殊的事。”

“或许不是没有发生……”宋采唐眼神微闪,“只是没记录。”

有时候你觉得不起眼的小事,却是别人的人生大事。

立场不同,意义不同。

“所以蔺飞舟接近这两个人就是有预谋的!”祁言合掌,“他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或者当年的瓜葛!”

赵挚给了他一个‘你终于明白不那么蠢了’的眼神:“厉正智族人不在这里,其妻携孩子回老祭祖,这几日才回来,蔺飞舟找不到方向,只能自己上。”

所以昭泽寺里的见面,一定是故意的。

这厉正智,一定知道什么,或者说,蔺飞舟认定,他一定知道什么。

宋采唐点点头,十分赞同。

左修文家里有人,女儿又正好适龄,蔺飞舟要行动,当然用最习惯最拿手最有把握的方法——骗。

如此,十八年前发生的事,露出了冰山一角。

但细节,尚需查明。

宋采唐略有些担忧:“左修文家乡在西南边陲小镇,实在太远,短时间内能查到么?”

赵挚稳剑眉微挑,唇角略勾:“宋姑娘对本王的情报系统有什么误解?”

这话虽是疑问语句,却带着一往无前的霸道和自信。

宋采唐:……

行,知道你厉害好了吧!

至于吕明月命案,稍稍有些棘手。

没有目击证人,时间线无法梳理,又是寒冬腊月,夜深人静,周遭查问也没得么任何结果,想来想去,焦点还是应该放在案件相关人身上。

两桩命案,两个死者,都与十八年前旧事有关,这相关人,自然还是那一批。

当晚,左修文和余氏在家休息,互为人证,不在场证明充分。女儿左珊珊也是乖乖在家,因为病情和心情,下人们不敢怠慢,值夜值的很清醒,说主子没出去过。

但李茂才没有,这小子相当油滑,经常借着对杂街的熟悉程度,摆脱盯梢的人。当晚他说自己喝醉了,但没一个人能证明。再仔细问,他就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纪元嘉和厉正智也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纪元嘉在自己书房休息,当晚心情不好,打发了所有人。

厉正智这边,则是有路过更夫说看到了他,但是意义不大,因为更夫看到厉正智在自己家里晃。厉正智解释自己起夜,睡迷糊了,方向走错了,不知怎么自己就走到了大院,门边。

一个个相关人都警惕十足,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秘密,不肯配合,证据又不足,官府不能强行关押,赵挚几人只能继续拼接细节,抽丝剥茧,继续深入。

封着火漆的细小竹筒一个个送进来,或大或小的纸片铺了满满一桌,都是过往消息,繁琐,细碎,不确定哪一条与案件有关,需要人细心敏锐的找出节点。

工作量很大,宋采唐便每日都会过来帮忙。

大部分时间,赵挚是陪着她一起的,但案情紧张,赵挚手上也不只有这一件事在忙,偶尔他会急匆匆的出去,再急匆匆的回来,每每落在宋采唐身上的目光都是不一样的。

宋采唐整副身心沉浸案情,并没有察觉。她只是忙累了,偶尔抬头放松时,发现赵挚不在,喝口茶,闷头再忙一会儿,再抬头赵挚已经回来了。

她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出去,又什么时候回来,但总感觉……

这个人的味道一直萦绕身边,从未离开。

很让人安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量的增加,她有种感觉,这案子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只要她快一点,再快一点,抓住了重要信息,案子马上就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