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坦白之前,苏颖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挺理解他的,应该没几个男人会接受背景太复杂的相亲对象。

苏颖有些后悔,在这年代,已经不流行诚实,说真话的代价可能会错失一些好机会。她琢磨着,如果再遇见这种情况应该学聪明些,适当隐瞒,或是杜撰一个相对平凡的过去。

倒不至于立即断绝来往,或许是为了照顾彼此面子,郭尉电话仍是打来,闲话家常,却对那晚的提议只字不提了。

纵使苏颖也有那么点意思,但她明白,不再回应就已经是拒绝,耗着没意思。所以她以各种借口搪塞他,聊不上几句就收线,到后来两通电话只接一通。

好像终于有了借口,慢慢的他也不再拨打,两人便逐渐断了联系。

苏颖生活仍然被各种事情塞满。

顾津宝宝没满周岁,他们自己的小家庭需要照顾,她带着孩子再去蹭吃蹭喝不合适。顾念的衣食住行落在苏颖身上,镇上服装店也暂时靠她支撑,上个月顾念升入小学一年级,学校在隔壁镇,每天接送两趟,开车来回要花半个小时。

她在无休止的忙碌中度过每一天,夜晚到来,身体碰着床就昏睡过去,没有精力想其他。

有天赵旭炎来店里找苏颖,问她和郭尉到底什么情况。

当时正有顾客试衣服,苏颖几句话敷衍了事。

赵旭炎挺无语,转身想走,苏颖赶紧把车钥匙扔过去,笑嘻嘻说:“不忙吧,帮我接下顾念。”

“不去。”

“拜托拜托。”

赵旭炎盯着她看了会儿:“你呀…….”他唉声叹气:“就不能走点儿心?”

“走啊,怎么没走。”苏颖推着赵旭炎后背往外赶,厚着脸皮笑:“身边还有没有质量高的,赶紧着给我介绍,这次一定好好把握。”

赵旭炎懒得搭理她,拎着车钥匙出门了。

他半路给郭尉去了个电话,响几声没人接。

此时,郭尉远在南非某城市。

他带着公司几位骨干,正参加当地举办的国际建材与建筑工程技术展览会。这次展览规模很大,参展商来自40多个不同国家,五金产品、建材原料及半成品、室内装饰、房屋检测等都在展览行列。

父亲去世后,广和建材交到郭尉手中时只做复合地板,后来公司拓展业务,又加入彩釉玻璃的生产行列。

去之前,他收到一份建筑业长期预测数据,由于当地经济进入快速发展阶段,政府将大力开拓基础设施建设,这里将会成为建筑市场中增长速度最快的地区。

需求意味着商机,团队连夜开会商讨,以最快速度制定设计新型样品。郭尉跟着熬夜通宵,就这次展览做了充分准备,他相信,这是拓展当地市场的绝好机会。

心思都放在眼前工作上,期间郭尉只想起苏颖一次。

还是出国的前一天,他从公司出来已是深夜。

保姆请假,晨晨被送去奶奶家。他让司机老陈先走,自己开着车找地方解决晚饭。

马路上格外冷清,途经某夜店,里面走出几对左拥右抱的男女,二十左右年纪,穿着前卫,满嘴脏话,张牙舞爪地比划着中指,嚣张无比。

郭尉忽然想起苏颖讲的那些经历,不知她如花般年纪时,是否也这般嚣张肆意。

后面有车鸣笛催促,郭尉回过神踩油门,摇了摇头,一笑而过。

只是没想到,后来还有机会与苏颖见面,而且头脑发热,做了个冲动又冒险的决定。

从南非回来的第二天,他去仇女士家吃晚饭,顺便接儿子。

这时候赵旭炎打来电话,说苏颖来这里拿货,回去路上与别车相撞,现在人在医院,不知伤势如何,他们无法马上赶来,想请他先去看一下情况。

出于朋友道义,郭尉没法拒绝,立即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当晚下着雨,街道湿漉漉不见行人。

郭尉在总医院找到苏颖。

这个时间一楼大厅仍有不少人走动,他穿过长廊,一眼便瞧见收费窗口前站的狼狈女人。她衣着单薄,浑身湿透,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大腿上有不同程度擦伤,一手按着额头,另一手拎着个黑色货物袋。

她发辫松散,穿了件宽大T恤,牛仔短裤下双腿纤细苍白。随意接地气的打扮,使她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小很多,显得孤单弱小,不似平时张扬,排在两位老人后面,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郭尉盯着她手里的货物袋出神,心里没来由触动了下。男人这类生物的心思就是如此复杂,有时刚硬无情有时又脆弱多情,总会因为某个特殊画面,让自己陷入感性而不真实的温柔里。

这时候,所谓男人的保护欲已经开始发芽。

他走过去:“没护士帮你缴费?”

隔半天苏颖才意识到这话是冲她说的,愣了愣,显然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她额头纱布渗出鲜红颜色,郭尉扫一眼,手臂轻拢,把她带出缴费队伍:“在旁边稍等。”

苏颖只好走到靠墙的椅子上坐着,抬眼看去,男人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并没关注她,依次排队、掏钱包、缴费,动作有条不紊。

苏颖收回目光,忽然之间感觉额头的伤口在跳,浑身散架了般,没一处不疼。暂时不纠结他如何会来,只是这种来自异性的关怀久违又突然,令她不安,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复杂情绪。

不久后,郭尉拿着缴费单大步走来:“去楼上吧,楼梯在那边。”

苏颖没什么精神,扯了下嘴角,故意熟络道:“还是有个朋友好。”

“自己可以走?”

“可以。”她指指旁边:“帮我拿一下那个袋子吧。”

郭尉看了看椅子上的黑色袋子,没说什么,拎着跟上她。

苏颖处理伤口时,郭尉去走廊打了通电话,一番折腾,她被安排进一个单独房间休息,这在时刻都人满为患的医院中待遇不低。

郭尉没有走,一室安静,两人都不说话。

苏颖盯着头顶的点滴瓶,过了会儿,冷不丁来一句:“还是有个有钱的朋友好。”

郭尉没搭那茬,坐在稍远的沙发上:“袋子里是什么?”

苏颖说:“后窗的玻璃破了,甩出来一袋货,车被拖走,我顺手拎过来的。”

“看来挺值钱。”他调侃。

苏颖垂着眼皮扫他一下:“郭总太不了解民间疾苦,您在办公室数账户零头时,我还为五块钱讨价还价呢。”

郭尉这才笑了下:“到底什么情况?”

直到现在,苏颖指尖仍是冰的,回想事故发生瞬间,仍有源源不断的恐惧感从心底往外冒:“前面卡车上绑的钢管掉下来,为了躲开,我方向盘打猛了,钢管直接穿进副驾驶,车身也撞旁边护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