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第2/3页)

茶叶不爱冲泡,一直都是用黄铜茶壶来煮,煮的时候添入羊奶,若是再想喝得浓一些就放一些奶酥,最后倒如茶盅的时候再撒一些盐。

这奶子茶里少不得的是奶酥和羊奶,茶叶的种类倒是其次,要好喝关键上好的羊奶。

京城本身不是牧区,出不了好奶酥和羊奶。满人进关还不到五十年,生活习性却在迅速地汉化,奶茶逐渐式微,越来越多的人习惯饮用花茶。

而威武家中李氏本是汉人闻不得膻味,吴雅家基本见不着羊奶的影儿。

珍珍头一次喝这茶,还是嫁人后巴雅拉氏煮给她喝的。

这奶茶夏天喝来就有些腻,尤其还略带咸味,不爱的人会觉得腻歪。但冬天里喝却极是暖胃。

攸宁尝了一口就惊喜地说:“太太,这茶里的奶酥甚好,竟比科尔沁孝敬太皇太后的还好,您是打哪得了这好东西?”

满人里还遵循旧法过日子的除了安王妃外,还有就是宫里的两位老太太——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了。

老太太科尔沁的娘家人一年要往京城进贡好几次,送的都是老太太家乡产的马奶酒、活牛羊,奶干以及奶酥。

攸宁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但今儿这奶子茶里的奶酥,她一尝味道就知道比科尔沁送来的更好。

安王妃搁下茶盅,笑说:“往日你在宫里可没少蹭苏嘛姑姑那儿的好东西,怎么,今儿喝了我的茶又来眼馋我的了?”

珍珍喝了半盏,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角,也凑趣说:“安王妃别说大格格了,就是我这不爱喝羊奶的人,今儿也馋上了。”

安王妃的眼神在珍珍脸上转了一圈,接着是兴高采烈地吩咐身边的婢女:“去把额尔和吉农大台吉送的奶酥拿来,装一半给七福晋。”

婢女出去后不久抱了一只朴素的大木盒来,盖子一掀,一股浓郁的奶味飘了出来。

攸宁忍不住伸手捻了一些放嘴里一尝,果真是一等一的极品。

婢女给了装了盈实的一盒子交予珍珍身后的徐莺,攸宁噘着嘴不快地问:“太太怎么不给我呀?”

“你喜欢以后回家蹭就好了,七福晋难得来一次,又难得喜欢一次这蒙古小物件,你还和人抢?”

安王妃亲了亲怀中的至诚说:“有余啊,你瞧瞧你这额娘,太不像话了哦!”

至诚竟然朝安王妃笑了起来,还热烈地拍手回应安王妃的话。攸宁气得伸手轻轻拧了下儿子的小屁股,嘴里说着“坏东西”。

珍珍收着这盒安王妃的好意,顺口还问了句: “王妃娘娘,这位额尔和吉农大台吉是……倒不知道怎么会有比科尔沁还好的东西。”

安王妃拍着至诚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垂首微微一叹,脸上露出了丝丝怜悯。

“这一位也是被那噶尔丹洪台吉给祸害的,他祖父鄂齐尔图汗原是卫拉特的盟主,还嫁了女儿给噶尔丹,结果这噶尔丹一个就对他举刀。和硕特部沦陷后,他就带着族人东逃。前年,你们在江南的时候,他和他母亲来北京拜谒皇上,皇上如今将他们安置在阿拉善游牧生活。”

珍珍这下是懂了,二蛋同学在吞了和硕特部后去年开始频频往土谢图汗部用兵,土谢图汗被其一击溃败,带着族人星夜往东逃。

额尔和吉农如今的领地阿拉善就在土谢图汗部的南方。

听阿灵阿说,喀尔喀人已经觉得自己干不过二蛋同学,现在天天在京中哭爹喊娘要康熙去收拾烂摊子。

而这位额尔和吉农大台吉也是聪明人,晓得先来派安王的马屁。

毕竟朝中能领兵的宗室亲王,最德高望重的就是安王岳乐了。

入关打过南明,和郑成功干过架,又和吴三桂对过阵,安王岳乐是朝廷硕果仅存的老将了。

屋里的一角,攸宁那位横冲直闯的六姨一直坐着在听别人说话。

她如今依旧是那一身耀眼的火红,并没有因为寡居而改变自己。就算是如今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居住,她也没有因此变得卑躬屈膝的。

听到屋里提及额尔和吉农,她把手里的黄酮茶缸一放,英气的剑眉往上一挑,说:“这群蒙古人如今一点子血气都没了,大不了打他一丈,还扣扣索索天天跑京城来哭丧。朝里那群男人也都是窝囊废,天天议、日日吵,什么打不打救不救的,满蒙一家多少年了,满洲连关都进了,难不成还怕那漠北一隅的蛮子吗?”

安王妃带着一丝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大过年的什么打不打的。”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道:“好了,男人家的事,咱们就都别管了,这些自有皇上和王爷去操心。对了,也是我多操心,先在这嘱咐你们一句,明儿进宫给两宫请安的时候,你们也都注意些,别在两宫跟前提这事啊。”

西北的事离京城数千里之遥,然而在座的家里男人都领着武职,要真西北出了大乱子,男人们都得披甲扛剑上战场去。

近来京城里蒙古来的贵族和使者突然多了起来,撇开新年朝贺外,或多或少也是来京城走动走动,皇帝那是套不出话的,看看能不能从皇帝亲信的皇亲国戚里探出些苗头来。

康熙对二蛋同学到底是什么想法?到底几时打算用兵?从哪路走?

这些蒙古人的来来往往搅得这个腊月京城里四处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绷感,让人总有眼前的繁华盛世不过是昙花一现,一觉醒来的明天就是战火连天的错觉。

安王妃对她们的这句嘱咐确实是好心,可那些蒙古人来京,除了见皇上,那不还就是去两宫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吗?

珍珍捧着安王妃给的那盒奶酥出来的时候,笑着塞到了攸宁怀里。

“给你,我刚刚就顺嘴说一句,你外祖母倒是热情。”

攸宁也不客气,立马拿了回来。可她接到手里,转念一想不对劲,又塞回给了珍珍。

“还是你拿着吧,我觉得太太给你这东西有她自己的意思。”

珍珍却是不懂,“什么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的,一盒奶酥而已,我不好这口。”

攸宁轻轻附在珍珍耳边说:“我听说太后说,安王去和皇上请旨要去蒙古镇守了。”

珍珍的心头一颤,安王岳乐都六十多了,这个年纪还要去那天寒地冻、飞沙走石的蒙古?

再想想阿灵阿说他们开春后也要去蒙古的事,她捧着这盒奶酥突然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她问攸宁:“你这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她可也姓赫舍里。”

同姓自有同姓的共通之处,你瞧瞧佟佳氏姊妹。在几次交锋后,珍珍是认清宫里宫外没一个好东西的事实。

而安王妃姓赫舍里,那和她的三嫂又是不是一处呢?

攸宁哈哈大笑,“你放心,她和你三嫂不是一路人。她是索尼的小女儿,差着辈呢!你就瞧瞧你三嫂把你三哥的后院弄成了什么样,再瞧瞧我这外祖母嫁到安王府,安王府后院是什么样?这么比比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