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香进度 43%

时间一晃过去,又是一年根底。

临近年关,就连原本宁静祥和的苗寨都热闹了起来。

苗寨在山里,住着几十户人家,都是木家的族人。

不像节奏飞快、娱乐方式繁多的现代都市,寨子里生活传统,对他们来说,春节仍是一年到头最热闹的节日。

“王奶奶,这是您的对联,已经晾干了,拿好啊。”

晚晚托着一副对联,红纸上的字迹笔走龙蛇,遒劲有力,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根本练不出来。

她站在寨子里的一块广场上,平日大家吃了饭都会来这里闲话家常,眼下这里摆了两张桌子,一张铺了许多裁好的红纸,另有镇纸狼毫墨砚。

另一张桌子,镇纸压着几幅写好的对联,正在风干墨痕。

王奶奶穿着苗疆服饰,脖子上戴着雕刻精美的银环,她身材干瘦,看起来六十多岁,笑起来慈眉善目。

她接过晚晚递过来的春联,满脸慈爱:“好孩子,我还跟你四叔说哪,用了这么多年晚晚写的对联,今年你不在,对联都要换人写了,要是晚晚还在该有多好!”

晚晚也笑:“我也是想着要给您写春联,不给别人写,也要给奶奶您写。”

这时后面一个大爷凑上来,大爷背着柴,佯作不满:“什么意思,给你王奶奶写,就不给你冯爷爷写了?”

“冯爷爷别生气,王奶奶最疼我,可要谁说惯着我,当然还是您。”

这些爷爷奶奶年纪一把,吃起醋来可比年轻人严重多了,像个小孩子一样,非要争个第一。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话真不假。

晚晚哄完这个哄那个,连忙拿出一副春联来,交到冯爷爷手上:“早就给您写好了,就等您来取呢。”

冯爷爷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说:“过年记得来爷爷家,吃年糕。”

晚晚自小被四叔要求练字,写字稍微像样一点,就在年前给大家写对联,已经成了寨子里的旧俗。

今儿起来,从早上写到中午,累得腰酸。

眼下再没什么人,晚晚偷偷捶了捶腰,又捏捏肩膀,这才缓和一点。

嗡嗡两声,放在砚台旁边的手机震动,晚晚拿起来一看,又是陆知行发的消息。

向上翻,屏幕上接连一串,都是白色的对话框,晚晚一次没有回过。

最上面是她离开陆家那天,她回到酒店,一开机,就看到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微信上陆知行的连环问。

“你回家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答应就不答应,朋友总能做吧?说走就走,让我送送你也好啊。”

再然后是几个小时后的消息:

“下飞机了吧?我查了你的航班,有人接你没有?”

“下飞机记得吃饭。”

“不要一个人回去,晚上太黑了,你先好好休息。”

又过了两个小时:

“手机没电了?怎么不回话。”

“吓得老子看了半天新闻,生怕你航班是不是出事了。”

“难道直接睡了?那,早安,睡醒了报个平安。”

她一字未回。

起先,陆知行还会打电话,发现电话打得通,可晚晚从来不接之后,他猜到这样做或许会给晚晚增添烦恼,就没再打过。

晚晚的确松了口气。

却不想,陆知行把她的微信账号,当成了一个可以自由说话的树洞,就像一个整天对着爱豆私信碎碎念的追星少女,异常执着。

他每天都会汇报自己的生活。

早上起晚了,吃了什么饭,去做什么事,打什么游戏,跟谁见面,晚上睡前的晚安,样样不落。

好几次,她都想回复一句,不要再发了。

把字打出来后,她看了好久,终究没有发出去,默默删掉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残忍了,残忍地拒绝陆知行,一走了之,不回他的消息。

又何必再给他一刀,伤口撒盐。

她只好被迫接受他分享的生活。

日子长了,她竟也习惯了。

每天睁眼就是青山,以及头顶的那片天空,这是她全部的世界,还能接收到山外的消息,让她觉得B城的生活并不遥远。

看看时间,她猜应该是陆知行起床了,汇报自己的早餐。果然未读消息那里,是一个[图片]。

她点进去一看,怔住了。

“我现在在机场。”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见你一面。”

“[图片]”

晚晚现在手机是3G,山里还没被4G覆盖,刷图片要半天才能刷完。

她点开图片一看,竟然真的……是这里的机场。

他来到了她的城市。

晚晚一时心乱如麻,像被人在心上撒了一把跳跳糖。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心神难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熄灭屏幕,只当没看到,俯身握住毛笔,在红纸上挥毫洒墨。

写字可以让人静心。

她宁神静气,在心中想着如何运笔,可她练了这么多年,字要如何写早已融为肌肉记忆,根本不需要费心神。

她又想到了那张图。

指示标识一边写着城际大巴,一边指着国内到达,他站在中间,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究竟要不要见他。

她以为这一个月来,她已经心如止水,更不该去见,见了没有任何好处,只会给他希望,让两个人剪不断理还乱。

他来见她是因为蛊,却会让她越陷越深。

等将来某天,陆知行解开情蛊,醒悟的他定会迅速抽身,留她一个人还沉浸在对他的喜欢里,她反而成了输家。

她时而能够感觉到那种无法自拔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失控,跟他切断,是防止有一天他知道真相后不会太恨自己,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她以为一切在按她预想的那样发展。

陆知行突然出现,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将她心里搅得满是涟漪。

“晚晚?”四叔的声音突然出现,晚晚醒过神,猛地抬头。

四叔站在桌前,双手负后,一双鹰眼锐利:“你在想什么?”

“没有。”晚晚下意识回应。

四叔眼睛微眯,视线下移,落到她面前的木桌上。

晚晚一低头,发现自己右手顿在红纸上,笔尖饱蘸的墨水在纸上氤了好大一块墨痕。

她赶忙弹开手,毛笔放在笔架上,拿起宣纸一看,足足透了两张。

“你在撒谎。”四叔语气危险,“你难道还在想那件事?”

“……不,没有。”她把纸折起来,不能扔,可以留着引柴。

“我是在想,听说北方过年都吃饺子,今年我们也可以试着包一些,让大家尝尝。”

“原来如此。”四叔点点头,“也好,就包一些。”

“嗯。”

送走四叔,晚晚还差几副对联,她一口气写好,放在桌上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