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五世界

周婶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树干在狂风暴雨中摇晃即将倒地结束生命。一双白眼珠子拼命往上翻,嗫蠕乌紫色嘴唇:“你当着二继子好友的面缠着二继子,你嫁过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孙林祥抢二儿子喜欢的人,孙家的脸全被你丢光了,孙梦梦怒火攻心闯进家里解除婚约,还要我们赔十倍的彩礼钱,你说怎么办!”

就算儿子不弄丢彩礼,他们也赔不起十倍的违约金啊!

“妈,赵毅倒台了,你塞点钱给红袖章,把周璐弄出来让她嫁给孙林祥,咱们不仅不用赔违约金,而且我们一家照样到孙林祥家享福。”周明磊不甚在意。

周父撕一页纸,将旱烟捏成脆片放在纸上,再将纸卷成圆柱体。他点燃土烟吐纳两口白雾,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在周珑身上停留一会儿,道:“说到底周珑没有璐璐机灵,周珑降服不了孙林祥,周璐靠谱些。”

周珑跪在地上,上下睫毛交缠在一起,表现出惶恐和惭愧。周婶觉得儿子、丈夫说的话有道理,托赵毅打听的事已经打听清楚,大女儿继续留在犹如丧家犬赵毅身边毫无意义,不如让大女儿替小女儿嫁到孙家。

周婶见小贱胚子怯怯懦懦的样子就来气,她抬脚踹周珑的肩膀,见周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哼了一声出门接大女儿回家。

—三天后—

这天,钱谨裕和张静棠一起轮休,两人上午在张母家待半天,吃过午饭休息一个小时又赶往张外公家待一下午。

才下午四点,张外婆叫轮休在家休息的三儿媳做饭,她满脸笑容拉着张静棠在一旁说话。长有老年斑的手摸了摸外孙媳妇的肚子,感受到小家伙在母亲肚子里调皮,她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过两年张外公和张外婆八十整,俩人的身体却十分硬朗,如果俩人不张嘴露出掉了三分之二的牙齿,任谁看了都说两人七十出头。

以前外孙对静棠不冷不热,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如何看不出外孙不喜欢静棠。即使猜到俩人会冷冷淡淡过一辈子,但他还是豁出去老脸给谨裕提亲,他有不能言明的苦衷,是他对不起外孙和静棠。

自静棠怀孕以来,大儿子带他和老太婆到女儿家做客,总是见不到谨裕的人影,每次回到家他坐在院子里抽旱烟,自责、忏悔,但不后悔。

今天外孙主动带静棠看他和老太婆,俩个孩子虽不像其他小夫妻那样相处,却处处彰显温馨。再过一月静棠要生了,可能外孙终于有了做父亲的觉悟,才会关心静棠、迁就静棠月份大行动不便。

“咳咳……”张外公咳了几声,从小布袋子里捏出旱烟塞进烟杆里,点上火,吧唧吧唧吐出烟雾,享受烟雾缭绕的气氛。

钱谨裕见外公不停歇抽烟,牙齿的颜色像茶垢,白色眼球泛黄。他皱眉思考一会儿道:“医生特意嘱咐家人最好别再孕妇面前抽烟,好像烟里有什么化学成分影响婴儿胎儿发育,容易造成孕妇生出畸形婴儿。”

“你这老头子,谨裕和静棠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吧唧吧唧一直吸个不停,是不是显得你特别能耐。”闻言,张外婆笑的像花儿般灿烂的脸瞬间变成黑脸。

张外公准备还嘴,他也没少当着几个孙媳妇的面抽烟,孙媳妇生出来的孩子聪明伶俐,可又想到静棠的情况和孙媳妇不一样,他赶紧熄灭烟。“不抽了,不抽了!”

张外婆瘪瘪嘴巴哼了一声,扭头对张静棠说道:“咱们继续聊,别搭理你外公。”

“嗯。”张静棠眼睛弯成玄月,耐心听张外婆传授养孩子要注意什么。她回娘家几房奶奶和婶婶传授给她生孩子养孩子经验,但是她还是听不够。

老太婆当着小辈的面不顾及他颜面训斥他,张外公认为他威严的形象轰然倒塌,他心里不快活,所以他偏头和外孙聊天,丢给老太婆白发苍苍的脑后勺。

大概下午六点,张家人下班回家看到老爹老娘/爷奶一人拉着一个人,老俩口似乎闹别扭,半斜着身子背对对方。

张家人从张三嫂那里得知事情始末,他们不约而同摇头,周大伯趁老爹不在场表扬大外甥。

天气由热转凉,老爹的身体老是出毛病,听老娘说老爹半夜总是咳嗽,老爹身体状况引起张大伯兄弟重视。他们带老爹到医院检查身体,医生建议老爹少抽烟,老爹就是不听他们的话,总是拿心里发苦发愁,用烟麻痹自己解千愁,他们也没办法让老爹不吸烟。刚刚大外甥的话倒是给张大伯提一个醒,可以拿老爹的重孙子吸入旱烟损伤脑子约束老爹吸烟频率。

钱谨裕陪几位舅舅聊会天。以前几位舅舅看到他,想法设法拎着他到房间里对他进行说教,还不允许他找外公外婆告状;今天舅舅不说教,竟和蔼和亲和他聊天,搞的钱谨裕心里发毛。

在和谐的氛围中,俩人在张家吃过晚饭,又和外公外婆说了几句话,钱谨裕牵着静棠的手回家。

离生产的时间越来越近,张静棠的心没来由烦躁不安,只要没什么事,她便会发呆,乱想一些或许做梦梦到的往事,又或许是她前世的记忆。随着时间一点点往前推移,有些记忆变得模糊,有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她知道丈夫察觉到她烦躁的心情,特意抽出一天时间陪她回娘家坐一会儿,到堂爷爷家坐一会儿,缓解她不安的情绪。丈夫的本意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娘家—张家祠堂,她的心更加恐慌,但是到张外公家没有任何恐惧感,她不知道什么引起她恐慌。

俩人慢悠悠在路上散步,回到家里天已经暗下来。

看到儿子、儿媳回来了,钱母洗一碗李子端给儿媳:“你乡下三婶到县供销社买东西,送半篮子白杏,你四婶送二十个咸鸭蛋,你五婶送一兜梨。”

他们一家常年在县里住,平常没有什么事不回乡下,故而和几位弟妹的关系一般,几位弟妹怎么想起来送东西给她呢!钱母百思不得其解。

张静棠捡一个发黄的白杏,白杏散发出淡淡的桂花香味,尝一口,里面的果肉香甜,果皮微酸:“妈,好吃。”

“两百年白杏树结的果能不好吃吗?”钱父笑眯眯介绍老白杏树的历史,“乡下好多人家白杏树从咱家移植过去的,咱家白杏树算得上祖宗,比其他人家果结的大,也比别家白杏甜。每当白杏熟了,满院子全是清甜的香味,睡梦中你能情不自禁流口水。不过当初分家,老二家不想和其他兄弟共用缝纫机,二弟妹特意请族长作证她要缝纫机,不要白杏树,这棵老白杏树让三弟、四弟、五弟平分。”

“缝纫机是死的,有用坏的一天;树是活的,可以移栽好多新树,诞生好多新的生命,迟早有一天这棵树的价值会体现出来。”钱谨裕眯起眼睛笑得特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