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暖黄光晕透过薄纱,零零碎碎落在男孩白皙的面庞上,从鬓角沿着颧骨往下,最后停留在锁骨处,只余下一道淡淡的光影。

柔软的鬓发蹭.着温以然的脖颈,丝丝麻麻的。

宁远扬着头,声音不似往常的坚韧,倒是多了几分孱弱孤独。

和普通病人一般无二。

视线在空中交汇,温以然掩眸微掀,猝不及防撞见一双深黑波澜无痕的瞳孔,心底的天平彻底往另一边倾斜。

男孩目光平静地凝视着自己,只是眸底下的殷切期盼再明显不过。

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不足一秒的功夫,温以然已经忘了早上出门说过的话,她抬起手,虚虚揽了人一下。

女孩声音哽在喉咙之间,低不可闻发出两个字:“可以。”

短暂的一个拥抱。

只是温以然才刚松手,女孩指尖还未从男孩后背离开,下一瞬,整个人已经被人圈住。

温以然稍稍错愕,眼底的惊诧还在,人已经被抱了个满怀。

计谋得逞,宁远唇角抿着笑意,克制许久才没让自己发出笑声。

下巴往前挪了挪,温以然视觉盲区的地方,宁远悄悄弯了弯唇角,黑眸飞快掠过一丝狡黠。

面上却依旧纹丝不动,察觉到温以然松手的动作,宁远抱得更紧,男孩声音闷闷从温以然肩窝处传来。

“再抱一下好不好?”他喃喃拱了拱女孩肩窝,声音细细,“......然然,我头有点晕。”

早上检查的项目有抽血一项,所以宁远从昨晚九点之后就没有再吃过东西了,早上也只是陪着温以然用了早餐就直接过来医院了,连水都没怎么敢用过。

原本身子就虚弱,再加上又是刻意压低的声音,温以然没有怀疑过,任由男孩抱着自己。

女孩声音融在空气中:“好。”

阳光从窗口透入,横在两人中间,光线刚好被两人的身影隔开。

坐的地方是看病用的普通座椅,下面没有横杆,不出片刻温以然已经腿麻了一大半。

她小小伸了伸脚,想要稍微改变一下坐姿,结果才刚动作,趴在自己肩膀上的人立马有了动静。

以为温以然想要离开,男孩声音急促,他抬眸焦急道:“......然然?”

手臂加了力道,宁远从女孩肩窝处抬起头,他抱得很紧,恨不得将人融进血液中。

温以然好笑:“我不走。”

视线在小腿处稍稍停留了下,最后又回到男孩脸上,温以然坦然解释:“我腿麻了。”

宁远貌似松了一口气,然而明显没有想要松开的迹象,只是拉开了两人的一点距离,供温以然换了个坐姿。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要复查的缘故,温以然明显感觉到宁远的小心翼翼,又想到刚才田野先生转诉的事情,温以然心口又柔软了几分。

女孩微妙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宁远的眼睛,他趁胜追击道。

“然然,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温以然一怔,腿部麻痹的神经顺便也延缓了她的反应速度,女孩睁着眼“啊”了一声,明显没反应过来。

抬眼撞见宁远委屈的小眼神,温以然才恍然,她笑笑,正想说“我早就不生气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声音不小,隔着门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温以然和宁远同时坐直了身子,往门口望去。

下一刻,白色大门已经被人推开,护士小姐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探了探脑袋,瞧见宁远时,小护士弯了弯唇角。

“宁先生,田野先生已经在前面等你了。”

复查是真的,宁远不敢耽误,和小护士说了一句后,见温以然起身要随自己离开,宁远忙将人按住,自己先站了起来理了理领子,下巴朝温以然点了点。

“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这里暖和。”

办公室还有暖气,外边就不一定了,而且还要东奔西跑的。

温以然皱眉:“我跟着你过去吧,反正也没事。”

宁远坚持:“不用,这里我熟悉。”他手指比划了下:“很快就好了。”

温以然还是蹙眉不肯,宁远轻笑,手掌在女孩肩膀上轻拍了下,他弯腰凑近女孩耳边,勾唇打趣,“而且你在我旁边,我可能还会紧张。”

他唇角的酒窝更深,故意道:“不能让然然发现我晕血,那样太丢人了。”

“的确是丢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口突然多了一个声音,田野先生不知何时站在门边,“嫌弃”地望着屋里腻歪的两人。

他啧一声,指节在门边叩了下,下巴往宁远扬了扬:“......好了吗?”

末了怕温以然担心,又转身朝她道:“别担心,我会在一边看着的。”

温以然谢过。

一时之间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房间安静,秒针嘀嗒嘀嗒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暖气几乎将整个房间填满,温以然将拉链往下拉了拉。

空气加湿器在一边工作着,不时有水汽冒出。

枯坐了半晌,温以然垂首扫了一眼时间,距离宁远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检查耗时长她是知道的,然而干等却只觉得时间越发漫长,度日如年。

医院温以然不认路,在加上她不懂日语,更是不敢随便走动。

手机在掌心打着圈,蓦地想到刚上楼时,拐角处有两三台自动售卖机,温以然双眼一亮,凭着记忆往回走,果然在角落处看见了。

自动售卖机在日本街边随处可见,温以然曾经见过宁远买过一次,过程并不复杂。

想到早上宁远没用早餐,温以然视线在柜台扫视了下,最后定在最上边的牛奶上。

空腹不宜喝牛奶,然而比起其他饮料,牛奶已经算好了。

投了硬币之后,底下取物柜立刻有了动静。

女孩刚蹲下身想要拉开挡板时,蓦地走廊处传来一个雄厚的笑声,夹杂着零碎的脚步。

前边有绿植挡住,所以宁远和田野先生并没有注意到蹲下身的温以然。

“你这孩子!”田野先生被这首和宁远并肩走着,语气虽是责备,面上却一点也不显,他摇摇头。

“回国那么长时间都不联系我,昨晚突然发了那么长一段对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宁远低头盯着脚尖,抿笑不语。

“那小女孩就是你当年喜欢的那个吧?我看着......人挺好的,你别欺负人。”

宁远剜一眼:“......我哪有?你别胡说。”

田野先生冷哼:“你没欺负?那昨晚找我哭诉了一整晚的人是谁?还让我去骗人?”

“你看早上把人女孩子给吓的,差点以为你病入膏......”

最后一个字哽在喉间,宁远还当田野先生又忘记成语,毕竟以前这种事并不少见。

他掀高眼眸,还有心打趣:“病入膏肓,你现在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