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相认

傅子羡抿了抿唇,艰涩道:“刚才宋承运抱走的那女娃,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出生地是哪?”

傅栩惊诧地瞅了瞅他爹,“您调查户口呢?”这真不像他爹会问的话,除了工作,他爹关心过什么。

工作?傅栩一愣,“您的意思是,果果的身世有问题?或者是她的身世牵扯到了什么案子?”

“她叫果果啊,”傅子羡轻叹,“名字真好听。”酸酸甜甜的果子,真像他此刻的心情。

“不是,你还没回答我呢,果果的身世,是牵涉到什么案子了吗?”

“跟案子无关,”傅子羡脸上的微表情迅速一收,淡淡道:“我就是好奇。”

“好奇!你?”傅栩看着他爹,更加不可思议了,“你会对一个小女娃好奇?”真要稀罕女娃,小时候,怎么没见他抱过妹妹一次。

“小栩,”傅子羡迟疑道:“你见到她,不觉得特别亲吗?不觉得她就像从你身体里,抽出的一根肋骨,挖出的一团血肉……”

傅栩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摇头打断他道:“爹,被您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再见果果了,您这比喻也太……血/腥/恐/怖了。”他爹,不会是监狱里得的久了……大脑里出现什么幻想了吧。

傅子羡:“……”

见他爹又坐着不吱声了,傅栩无奈地脱下军帽,捋了把头发,“果果是火车上小家伙为了应付我,临时起的一个名字,她大姓叫傅慧……”

“傅慧!”傅子羡脸上的平静再次被打破,“你说她叫傅慧,是我理解的这两个字吗?”傅子羡走到窗前,就着窗上的冰雪写下了‘傅慧’二字,“是吗?”

傅栩愣愣地看着他爹,喃喃地道:“是!”怪迟钝,傅栩也查觉出了些许不同,一时间,他大脑嗡嗡作响,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继续!”傅子羡道。

“她小名叫福宝,”傅栩机械道:“原是海市青山县小青山上,一座叫慈心庵里的小尼姑,今年九月,响应国家政策还俗,被宋启海收养……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青山县紧挨他当年出事的宏安县,果果她……傅栩的脑中闪过从相见起,到火车上的一幕幕……

他不是一个对孩子有耐心的人,果果也不是一个对人毫无防备的孩子,他们……

一时间长长的走廓里一片寂静,傅子羡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跟儿子说什么。

“我,”傅栩霍地站起,“我去下面抽支烟。”

望着儿子踉跄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傅子羡双手拄在膝上,慢慢地五指回缩,紧攥成拳,在监狱的墙上一道道磨平的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手心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儿子,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之交流,可是……他望着会客室那道薄薄的门板,他的孙女,他的孙女,也断没有养在别人家里的道理。

对傅慧他已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情,最初派人去找,更多的是出于一种责任,可找的时间久了,慢慢地他便对这个不知姓名,不知长相的孩子寄予了感情。

初初一见,就像他对儿子说的那般,看着那小小的人儿,他感受到了血脉的涌动,亲情的牵连。

会客室里,老爷子拿起昨晚傅慧用过的洗脚盆,倒了些暖瓶里的热水,又去洗手间给兑了点凉水,然后,精神恍惚地给傅慧洗了洗脚,穿上烤好的鞋袜。

“爷爷,您在想什么?”傅慧歪头瞅了眼老爷子,见他仿似未闻,伸手调皮地戳了戳他紧皱的眉头,见老爷子终于朝她看来了,她咧嘴一笑,大叫道:“爷爷!”

声音清脆,穿透力极强。

傅子羡猛然一惊,望着那道门板,半晌,他缓缓地咧了咧嘴角,极轻地应了一声:“唉!”他明知道傅慧叫不是他,却还是止不住地弯了弯眼睛。

“爷爷,哈哈……吓到您了吧?”傅慧看着愣神的老爷子,歪着身子笑倒在了他肩上。

“你啊!”老爷子点着她的额头,无奈地叹道,“爷爷被你吓得,差一点魂都飞了。”

“哈哈,”傅慧笑得眉眼弯弯,好似一夜的血/腥于她已是翻过的篇章,“那您刚才在想什么?我叫您,您都不理。”

“福宝,你知道吗,你一个人独自来京,可把你爸爸吓坏了。”

傅慧的唇边慢慢地止了笑,她有些别扭地抠了抠手指,“那,那他是不是更生我的气了?”

“这……”小儿子那暴脾气,老爷子也不敢轻易跟孙女下保证,“他开着车找来了,最晚明天下午到。”若没有这场风雪,昨天晚上就该到了。

“哦,”傅慧情绪不是很高。

老爷子帮孙女拢了拢因低头,盖了眼的头发,“福宝不想见爸爸吗?”

“想的!”

老爷子笑了笑,算了,父女俩的矛盾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等你赵爷爷醒来,咱们就回家。”可不能再让傅子羡那家伙,跟福宝接触了。

“回哪个家啊?”

“嗯?”老爷子心里一咯噔,孙女已跟傅栩相认了吗?可看傅栩刚才的表情不像啊,那怎么问回哪个家?

“除了军区大院,你大伯住的小楼,福宝还有别的家吗?”

“有啊,”傅慧说着掀开身上披着的小毯子,取下身上的挎包,掏啊掏,掏出一张房契,“爸爸妈妈给我的,您看,我的房子。”认亲宴那天,宋启海和蒋兰给她的红包,里面装的便是这张房契。

房契放的时间有些久,又好似受了潮,上面的字迹稍微有那么一点模糊,老爷子拿着凑到灯泡下面,“红旗……胡……同七十……五号院……”

“等等,”傅慧揉了揉耳朵,“您说红旗胡同七十五号院?”

老爷子又仔细辩认了下,“对啊,怎么了?”

“哦,也不算是什么事,就是吧,刚才在军部的顶楼抓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说,他在红旗胡同七十一号院藏了2万M金。”那跟这上面的房子离得不就很近了。

老爷子晃了晃脑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2万M金可不是小数目,“娘的,这两龟孙子做了什么,能有这么多钱?”

“福宝,这事都有谁知道?有派人过去查看了吗?”

“我、傅叔叔和方禹,我们仨知道。”

老爷子打开门便急着要出去找人,结果,一抬头正对上傅子羡看过来的热切眼神,“娘的,这老货还守着呢。”心中暗骂了一声,却不得不暂放下成见,跟他搭话道:“傅栩呢?”

“楼下抽烟呢?”傅子羡应着,便起身走到了老爷子身前,然后目光迅速地朝屋里扫了一遍,没有看见小姑娘的身影,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等老首长醒了,能不能让他帮着跟宋承运说和说和,左右那人已经露出了尾巴,当年的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