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路秾秾非常不喜欢医院的气味,踏进这地方的第一刻,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她真的无语。

本来以为是盟友的霍观起“叛变”得始料未及,路华凝才说完,霍观起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把她弄上车。

路华凝目的达到,于是也乘着她来时的座驾跟在后头,就这么一路开到霍氏旗下的私人医院。

霍观起和医生沟通完回来,就见路秾秾坐在凳上板着张脸,就差将“不高兴”写在脸上。

他满脸无奈:“身体健康不是玩笑。”

路秾秾说:“我知道。又没说不检查。”

“那你板着脸。”

“我是不高兴你居然跟她一个阵营!”路秾秾抬起头,眼里满是谴责,“明知道我跟她什么关系,干嘛听她的。让她走人,过后我们自己再安排不行吗?”

霍观起难得说她:“还说知道不是玩笑?身体是自己的,早检查不好吗,非要跟她较这个劲。”

路秾秾偏开头,嘴上不服:“就要较劲。”

眼里有无奈,更多的是柔和,霍观起虽然觉得她这时候犯倔太糊涂,但听她话里,将他归类为“我们”,是和路华凝不一样的自己人,隐约又有点熨帖。

“医生安排好,马上检查,你好好配合。”不提其它,霍观起拣重点说。

路秾秾叹气答:“知道了。”

走廊角落那一边,路华凝正打电话,大概是在联系路家人。

路秾秾坐了一会儿,霍观起在她身边陪着,检查快开始时,戴芝苓匆匆赶到。

原来是给戴芝苓打电话。

路华凝和她不常见面,姑嫂俩倒是挺合得来。就冲戴芝苓帮路华凝带大路秾秾这一点,情分非同寻常。

路秾秾一个头两个大。戴芝苓平时就把她当小孩看,总觉得她是瓷娃娃易碎,这下更好,执起她的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没怎么着,眼里快沁泪。

她这个接受检查的反倒要安慰:“舅妈,我没事。”

“当然没事!一定会没事!”戴芝苓双手合十,“老天保佑,我们秾秾检查千万要平平安安。”

“舅妈……”

“姓隋的真不是好东西!家里有遗传病不早说,坑了华凝,还连累你!”戴芝苓话头一转,已经骂起来。

路秾秾让戴芝苓放宽心。路华凝在旁不说话,路秾秾视线经过她身上数次,还是什么都没跟她说。

不知道说什么。

待医生过来,霍观起提醒:“该进去了。”

路秾秾提步。两位长辈跟着送到门口,眼里瞅着都是不放心。

……

检查前后做了几十分钟,路秾秾从里出来,只见霍观起一人。

“舅妈呢?”她看了看四周,还有下半句,忍了住,咽回肚子里。

霍观起说:“在走廊外,她们在说话。”

正说着,路华凝和戴芝苓过来。见她出来,忙问:“怎么样?”

“结果要一周才出。”路秾秾说,“先回去吧,舅妈。”

路华凝一直看着她,她故意忽视,当做没看到。不妨路华凝突然开口:“我有话和秾秾说。”眼神示意霍观起,是要他暂时走开的意思。

路秾秾想刺她几句,不知怎的,没开口。

戴芝苓和霍观起让出空间。

两人沉默相对,路秾秾打破安静:“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你感觉还好?”路华凝看看她,眼神飘忽一瞬,垂下眸,狠狠骂,“隋少麟那个该死的,害了我不够,还要害你!他……”

“我没空听你骂他。”路秾秾冷淡地打断。

他们相爱再到反目,期间种种如何,她没兴趣知道。作为这段爱情的牺牲品,她想她有资格同时厌恨他们两个。

路华凝动了动唇,“我知道你怪我……”

“我不怪你。我怪自己,做你们的女儿,是我命不好。”

“你——”

路秾秾克制不住自己的刻薄,看着她受伤的表情,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莫名觉得痛快。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激动,今天的事说一声就是了,打不通我的电话,打给君驰哥或者舅妈让他们转达,都一样。反正我病不病的影响不到你,这么多年你也没管过我。”

“我没管过你,可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路华凝忽然激动起来,“你这话……我会盼着你不好吗?我难道不希望你好?”

路秾秾凝视她,道:“抱歉,你说的这些,我真的感受不到。”

路华凝一脸受伤。

路秾秾不愿意再多加纠缠,冷脸甩开她。

背后没人跟上来,路华凝在原地如何,路秾秾不清楚。走到走廊外,被戴芝苓拦住。

“你和你妈说什么了?又吵架了是不是?”

看脸色就看得出来。

路秾秾不答:“没什么。”

“你不要老是和她吵嘛,她心里其实也是关心你的。”

“我没感觉她哪里关心我。”

戴芝苓作势拧她,皱眉:“你这孩子!”叹了口气,道,“刚才你在里面做检查,她都哭了。”

路秾秾一愣,意外:“哭?她哭什么?”

“自责呗。”戴芝苓说,“她确实做得不好,这么多年没怎么尽到母亲的责任。但她……哎,她哪里不知道,她知道的,自己没有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你以为她心里过意的去吗?闹出这种事,她真是难过死了,生怕连一个健康的身体也没能给你。”

喉咙莫名发堵,路秾秾一时说不出话。

路华凝会做母亲吗?不会。她生性如此,永远爱自己胜过爱别人,一段感情结束了,立刻寻找下一段,仿佛不爱会死。

爱情和男人是她的营养剂,她就像一朵矜贵的花,需要这份土壤保鲜,否则就会凋零。

路秾秾是恨过她的,现在仍然做不到无动于衷。然而恨,无济于事,路华凝就是不懂得爱人,不懂得该如何做一个母亲。

“……我知道了。”许久,路秾秾低声说。

这个自私的人,如今因为她的健康自责流泪。那颗她以为装的只有路华凝自己的心,竟然也有一小块角落分给了她。

但又能如何。

这一小块不尴不尬,她只能这么回答。

她知道了,没有然后。

戴芝苓还在劝说,试图缓和她们母女的关系。路秾秾似在听似没在听,抬眸一看,不远处霍观起站在那,临着窗户,站在光线大好的地方,静静等着她。

路秾秾轻轻吐出一口气,心莫名安定许多。

……

阳台前的区域又被用上。

路秾秾开了酒,拍拍隔壁的沙发,“坐。”

霍观起依言坐下,慢条斯理地往两支空酒杯里倒酒。

“在想什么?”他问。

路秾秾望着窗外,“很多。”

“很多?”

“嗯。我自己也搞不清。”乱糟糟的,脑袋里闹哄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