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2页)

公爵夫人回头看了看道林·格雷,脸上流露出好奇的表情。“你对此有何高见,格雷先生?”她问。

道林犹豫了一下,仰头大笑起来,“我总是与哈利意见一致,公爵夫人。”

“即使他错了?”

“哈利从不会错,公爵夫人。”

“他的哲学让你幸福吗?”

“我从不追求幸福。谁要幸福啊?我寻找的是享乐。”

“你找到了吗,格雷先生?”

“常常找到,太寻常了。”

公爵夫人叹了口气。“我在寻求安心,”她说,“如果我再不去穿戴打扮,我今晚就不会安心。”

“我去给你拿些兰花吧,公爵夫人。”道林大声说着,站起来朝温室走去。

“你和他调情啊,有点不像话。”亨利勋爵对自己的表妹说,“小心为妙,他很有魅力。”

“如果他没有吸引力,就不会有好戏了。”

“那么是希腊人遇上希腊人[3]了?”

“我站在特洛伊人一边,他们曾为一个女人而战。”

“他们被打败了。”

“还有比做俘虏更糟糕的事呢。”她回答。

“你现在像脱缰之马。”

“速度造就生命。”她机敏地反驳。

“我要在今晚的日记里写一句话。”

“什么?”

“一个被烧伤的孩子爱上了火。”

“我一点没受伤,翅膀完好无损。”

“你把翅膀用在任何地方,就是不用来飞。”

“男人已经把勇气传给女人了。这对我们来说是新体验。”

“你有一个竞争对手啊。”

“谁?”

他笑了。“纳伯勒夫人,”他低声说,“她非常崇拜他。”

“你让我充满忧虑,老古董的魅力对我们浪漫主义者来说是致命的。”

“浪漫主义者!你明明拥有一切科学方法。”

“是男人教会了我们科学。”

“但也没能解释清楚你们女人。”

“把女人作为一个性别描述一下。”她发出挑战。

“没有秘密的斯芬克斯[4]。”

公爵夫人看着他,笑了。“格雷先生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她说,“我们去帮帮他吧。我还没告诉他我等下衣服的颜色呢。”

“啊!你得拿衣服配他的花,格拉迪丝。”

“那也投降得太早了。”

“浪漫艺术一开始就是高潮。”

“我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像帕提亚人那样撤退?[5]”

“帕提亚人可以在沙漠中找到安身之地,可我不能。”

“女人并不总是可以自由选择的。”他回答。话音未落,温室尽头就传来一声窒息般的呻吟,紧接着是重重倒地的一声闷响。众人惊跳起来。公爵夫人呆站着,吓得一动不动。亨利勋爵双眼忧虑,冲过摇晃的棕榈叶,发现道林·格雷脸朝下,昏死在了瓷砖地板上。

大家立刻把道林抬到蓝色客厅里,放在一张沙发上。过了一小会儿,他醒了,茫然四顾,一脸困惑。

“出什么事了?”他问,“哦!我想起来了。我在这儿安全吗,哈利?”他开始发抖。

“亲爱的道林,”亨利勋爵回答,“你只是晕倒了,没别的事儿。你一定是劳累过度。最好别下来吃饭了,我替你待客。”

“不,我要下来。”他说着,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宁可下来。我不能一个人单独待着。”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当他坐在餐桌边时,他看似满不在乎、心情愉悦。但时不时地,他会吓得浑身发抖,因为他想起来,在暖房的玻璃窗上,他看到一块白手帕一样的东西在盯着他:那是詹姆斯·文恩的脸。

[1]称铲子为铲子:俗语,意为直言不讳。

[2]答尔丢夫:莫里哀名著《伪君子》的主人公。

[3]希腊人遇上希腊人:俗语,意为势均力敌。

[4]斯芬克斯:希腊神话中,长着狮子躯干、女人头面的有翼怪物。它会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悬崖上,拦住过往的路人,问他们谜语,猜不中的会被它吃掉。

[5]帕提亚帝国的轻骑兵经常佯装撤退,再突然杀回马枪,从战场上消失前万箭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