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炉鼎(十二)

秦家那人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

但同时,一抹黑气从他身上冲出,极快地弥散开。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秦舟努力地想挣脱君渐书躲开,身子却骤然一轻又一重,被君渐书压在了主座上。

君渐书将他压下后,就站起身,背对着秦舟,微微举起手来。

从秦舟的角度,只能看出他面前灵光交杂,像霓虹一样闪烁,遮挡住了黑气的侵蚀。

君渐书的后背就在他面前,随着他的动作,法袍无风自动,隐隐透出蝴蝶骨姣好的弧度。

算不上宽厚,却很坚毅,令人安心。

秦舟愣了一下,转而自嘲地想,这是觉得他一个炉鼎,就算偷袭也伤不到自己,才这么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黑气中传出一个耳熟的声音,让秦舟回了神。

“你不是最了解我?那就该知道,没有把握消灭你之前——”

君渐书带着笑意接茬:“没把握你也会来找我。左右你没什么损失。”

黑气像是被他气到了,狠狠抖了一下,却还是没说什么。

两人的语气都是与场景格格不入的闲适,仿佛只是在谈下午茶喝什么一样。

虚伪,这些修士打架太虚伪了!秦舟心中想着,正准备把自己缩得小一些时,身上却泛起了一阵寒意。

就像被饥饿的蝮蛇盯上了一样。

“所以我很好奇,你这次磨磨蹭蹭才肯上来,究竟在谋划什么。乐意先告诉我吗?”

在灵光之中,黑气的形态逐渐缩小。君渐书见状,语带遗憾:“若是没有,我便送你一程。”

秦舟在身后看得清清楚楚,君渐书说出这话后,那黑气不是被他击散,而是汇成一股,从手心汇入他的身体。

这特么都是什么玩意儿!

秦舟有点想喊,但他从刚才开始就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此时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他的身体内一瞬间集满了令人窒息的灵力,而后汇到指尖,化掌为刀往君渐书的后腰捅去!

君渐书瞬间反应过来,堪堪转身,抓住秦舟的手腕。

自己的手腕却被秦舟指尖的灵力蹭破,一串血珠撒在秦舟衣上。

怎么回事?秦舟大脑登时停止了运转。

不可能啊,君渐书怎么能被他伤到?

衣袂纷飞间,君渐书身上青竹般的香气,混着血腥味,随着动作扑在秦舟脸上。

他忍不住去瞟君渐书的表情。

君渐书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早就消失了,他微抿着唇看不出情绪,只有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秦舟的身体一击不成,立即转了一式,想要继续攻击。

君渐书顺着他的力气,欺身将他压下。而后捏住他双腕,身子一转,又将秦舟搂在了怀里。

他探出灵力,在秦舟体内巡了一圈。

灵力的安抚下,秦舟的身子安分了些。他清了清喉咙,发觉能说话,便开了口。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有一道比他还不明所以的声音同时响起。

秦家的人坐倒在地,迷茫地四处张望:“我怎么看不见了?为什么我也听不见声音?”

君渐书抿了抿唇,和秦舟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略微的尴尬。

最后留恋了一下秦舟身上的温度,君渐书很快地放开秦舟,行动自然地为自己整了整衣衫。

他指尖一道白光闪过,没入瀛洲秦家人的脑门。

那人神色迷茫了一瞬,而后眼神恢复清明,竟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脸上还带着些不情愿的神色。

他好像不好奇自己为什么坐在地上,自如地站起身来,将阵图按之前的动作捧在君渐书面前。

君渐书看了他一眼,秦家人不知为何脊背有些发冷。

君渐书很快收回视线,语气仍和煦如春风:“什么垃圾,看不上。”

“回去告诉你们家主,蓬莱宫不欢迎瀛洲秦家的人。若来了被本座看见,一律当疯狗打。”

他随后一挥手,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影就消失在了主殿之中。

他们交谈的间隙,秦舟已经从主座上爬了起来。

他怕再不爬起来,君渐书看他一个不顺眼,就把他给宰了。

那黑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君渐书竟然把它给吞了。之前和黑气交锋时,封了秦家人的视力与听觉就算了,看那人后来的反应,竟然是之前的记忆被清除了。

精神攻击可太流氓了。秦舟看了一眼君渐书,对这人的鬼畜程度有了个新理解。

不管从什么角度都不能惹怒这人,不然君渐书就算不杀他,一个记忆清空扔过来,他人也就没了。

见君渐书看过来,秦舟立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瞟了眼君渐书的手腕。

白玉般的手腕被衣袖遮住了,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伤势怎么样。

他想开口问一下,君渐书却先应了声:“我知道。他惯常善于玩弄人心,你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就好。不要外传。”

当没发生过,那自己伤到了他,也全当没有这事?

看来是已经完全恢复了。秦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个世界的实力系统实在太诡异了。说他强,他用灵力弹个琴都能走火入魔。说他弱,他又能伤到世上的最强者。

这可能就是薛定谔的实力吧,也不知道君渐书身上到底有什么毛病。秦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君渐书扯开话题:“你想留在主殿,还是想回原本的地方?”

秦舟听见他的话,第一反应不是回答,反而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别开视线,然后又看了一眼。

最后才想起来说话:“宫主知道我的鸟在哪吗?带我来的人说它在你这。”

君渐书含着笑意扫了他一眼:“你的鸟不是在你那里吗?它好好的。”

秦舟总感觉这话哪里有点奇怪,仔细想了想,又好像是在说啾啾还好好地待在啾啾峰。

“我可不可以认为,宫主这是肯放我回去?”秦舟道,“我嘴很严,宫主不必担心我乱说。”

君渐书微微一笑,坐回主座,仰头看着秦舟:“但你会扯着我的旗号,对付惩戒堂。”

秦舟:“……”

卧槽,你猜出来就猜出来,干嘛非得点破。

秦舟:“自然以宫主的心情为先,若是宫主不愿意……”

“我愿意。”君渐书极快地接道。

秦舟道:“……嗯,那就好。”

这话他很难接啊。

君渐书眉目含情就有一点不好,随便盯着别人说个什么话,都像是结婚誓词一样。

事情到了这里,秦舟觉得危机应该度过了。

君渐书显然没看破他的身份,却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原主和那个神秘人的交易。君渐书和那人显然也认识,那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他能伤到君渐书……不过这些事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君渐书就是来找他演个戏,演完了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