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艳骨(十一)

这也太难了。

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前面好像有一块浮木,他分明知道这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一块浮木,却还是满怀希望地希望这块浮木能够拯救自己。

然后他发现,那只是一颗飘在海洋上的稻草罢了。

原本就该是这样。

可是有了希望之后,迎来的失望,往往比意料之中的失望更加难过。

秦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直接趴在了君渐书的肩上。

原本只是想靠一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慢慢的有点委屈。

君渐书的心跳,有力地传到他心里,让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

君渐书没有说话,却轻轻搂住了他的肩。

以师尊的心志,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坏消息而伤心成这样。

毕竟就像他自己所说的,就算这个世界要毁灭了,他们两个也能够独善其身。

君渐书轻轻抚着他的头:“师尊。”

“嗯。”秦舟的声音闷闷的。

“要双修吗?”君渐书问。

秦舟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滚。”

这便肯定是另有隐情了。

君渐书将秦舟打横抱起,轻轻跳下城楼。

秦舟狠狠捶了他一拳:“你搞什么。”

本来正在情绪里面,却被失重的感觉打断了一下。原本就酸涩的情绪,直接变成了泪水落下来。

他把头埋在君渐书身上,暗骂自己丢人。

不过在君渐书面前,倒也不用这么端着。

秦舟很快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拿君渐书的衣裳擦了擦脸。

然后又凑上去,使劲闻了闻君渐书身上的味道。

虽然现在不是猫的形态,但是吸君渐书好像也有点上瘾,像猫薄荷对猫一样。

秦舟狠狠吸了几口,又抬起头,神色淡淡地打了个哈欠。

君渐书见他心情好了点,便牵着他,一路在城中走。

“早就宵禁了……”秦舟提醒他。

凡人的城池不比修士,若是没有特殊的事情,宵禁以后便不允许随意外出。若是被巡夜的官差抓住了,还要产生很多的麻烦。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旁边有脚步声响起。

打更的更夫一路敲着梆子,打着哈欠往他们这边走。

君渐书轻轻一笑,捏了个隐身法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与两人擦肩而过,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

秦舟松了口气:“你无聊。”

“是挺无聊的。”君渐书笑着承认,“就是不想看师尊那么消沉。”

“我哪儿消沉了……”秦舟嘟嘟囔囔的。

君渐书的声音带了点戏谑:“是,师尊没消沉,师尊只是特别难受罢了……现在想和我说了吗?”

秦舟没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顺着城池的小路走。

这座城池看起来,其实有些老旧了,也不是很繁荣。土房土墙不少,往上靠一靠,还能沾上一堆灰。

秦舟就这么走马观花地看着,牵着君渐书的手。走到小巷尽头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虽然周围的建筑有些逼仄,但是心境却有些开阔了。

秦舟打了个哈欠,轻轻叩开一户还在亮着灯的人家的门。

他假装是赶路的行人,想要来借宿一下。

那家人狐疑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毕竟城池的门禁在那儿,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可疑。

君渐书就在后面看着,看他想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总不能白敲了几下门,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秦舟只花了几息时间,就让那家人同意让他们入住了。

没有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家人手脚勤快地给他们收拾好了客房,让秦舟能够尽量住的舒心一些。

秦舟坐在印花被单上,把外衣往旁边一挂,而后脱了鞋,抱膝坐在床上。

看这样子,还是很难受的样子。

君渐书坐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只等着他自己说出口。

秦舟托腮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来了一句:“我现在很难受。但是一旦我说出来了,你也会很难受。”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你难过。”

君渐书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

在这样包容的眼神之中,秦舟的耳尖意外的红了。

他将头往上扬了扬,不想去看君渐书。

“其实现在的情景,只指向了一条路。”

“嗯?”

“我凭借三生石回到过去……”

“这个方法已经被我们否决了,不是吗?”君渐书微微皱眉,认真地看向秦舟。

秦舟愣愣地和他对视了片刻,喃喃道:“我刚才忘了说,你不允许生气的。”

君渐书轻轻挪开视线道:“师尊,你先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否决是因为,你没有想到一个人。”

“谁。”

“玄青。”秦舟曲起膝,将自己的脸轻贴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只要让她帮忙,再利用三生石,我就能只用魂体的形态回到过去……这是三生石的传承之中所存在的东西。”

君渐书的声音很平静:“师尊继续。”

这时候,越平静,反而越让秦舟担心。

他将额头抵在膝盖上,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记不记得曾经出现过的人……像是沐风的恩人,还有拾柒奇怪的行为,他背后的人……”

“你是说,其实你已经回到了过去,并且对现在造成了影响。”君渐书轻轻道,“你找到了消磨魔核的方法,那么,为什么不和别人说呢?为什么不把它传给你自己呢?”

秦舟摇了摇头:“如果我们的假设是对的,那么一旦我将解决魔核的方法交给了旁人,对这个世界的进程造成了太大的影响,那么就会导致我穿越回去这件事不存在,这是个悖论。”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悖论。

君渐书心中有些堵。

无论平素有多么沉静,在这种关乎秦舟生命的时候,他总是像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他不住地问:“就没有办法不分开吗?”

秦舟被他问得,反倒是有些想笑了。

能看到君渐书有些焦急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特别亏吧。

君渐书见他的神色恢复了些,便压下了自己外露的情绪,轻轻朝秦舟笑:“怎么办,师尊把我搞得也很慌张了。”

“嗯……怎么办呢……”秦舟继续把头压在膝盖上,轻轻眨着眼睛。

君渐书便知道,他这时候还有旁的事情没有说出口。

他坐在床边,轻轻抚着秦舟的背。

“师尊如果还说不出来,不如聊点别的缓缓。”

他的手滑来滑去,秦舟一把把他给掀开,眼中带着挑衅地问:“聊点什么?比如双修?”

“倒无不可。”君渐书舔了舔唇。

秦舟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可以的。